众人一惊,提到这个名号他们便当即反应过来,虽然大多数人不曾见过他,但他谱的许多曲子,当下可都是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乐曲,是以当下众人对这位不拘小节的雅士,肃然起敬。 宴席后,姜夔受马远邀请,连着在苏家待了几日,与苏姒锦的父亲也颇为投机,不过他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这一日饭后,马远找到姜夔,后者正踱步叹息。“尧章兄,莫非为兄招待不周?”马远询问道。 姜夔赶忙回礼,摇头苦笑道:“岂敢岂敢,蒙遥父兄之恩,府上叨扰多日,心中已然感激不尽!” 马远不理解道:“那为何闷闷不乐,似有心事?”姜夔只得坦言。 原来,乐典散落后,姜夔心心念念编撰了《大乐议》《琴瑟考古图》,一直想朝廷能够重用,恢复乐典,可叹他无门可投,“真金”眼看便要埋没…… 马远闻言后笑出声来。 姜夔一怔,不解问道:“遥父何故发笑?” “尧章有所不知,若是其他烦恼为兄怕是无奈,但此事却并非无门可投!” 马远继续胸有成竹地道:“尧章可知,当今皇后出身?”姜夔答道:“有耳闻乃是教坊优伶,可这又如何?” 马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家夫人与杨皇后乃是自幼玩伴,手足之交,杨皇后对乐理之爱不低于尧章兄你,而皇后如今正在镇江赈灾,若你有意,我可请夫人书信一封,替你引荐!” 姜夔惊喜不已,他怎知道苏夫人竟与当今皇后还有这层关系,当即愁眉顿开。而苏姒锦一听此事,也是欣然应允,当天便着手书信,赠与姜夔。 后者心心念念恢复乐典,所以次日一早便打算前赴镇江。果不其然,翌日天未亮,姜夔便自行离去。 府上,好友告别后马远有些失落,待在书房作画,也没有兴致出门游玩。 午后,苏姒锦端茶近前笑道:“不必失落,终会相见,不是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 第十回城中岂识农耕好,却恨悭情放纸鸢染 马远轻叹一声,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想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吧?”苏姒锦连连颔首道:“正是!” 这边劝完马远,苏姒锦走出书房,心情亦是一落千丈,她何尝又不思念桂枝?可她俩又何时才能相见? 正郁郁不乐时,门外跑来一姑娘,焦急地道:“夫人,夫人,纺市有客人点名要让您制衣,不然便要闹事!” “竟有此事?”苏姒锦回苏州后自然还是以制衣为主,她的纺市在苏州算是最大的,但是她本人已经多年不亲自动手制衣了,外人也知道苏家的地位,平日里也没有人敢提这要求,可今日却有人非得让她动手制衣? 苏姒锦倒要瞧瞧,此人究竟有多大的面子。 随着那名姑娘出了门,备好马车不消半炷香便来到了纺市,路人见苏姒锦下马车,皆是恭敬地拱手施礼,尊称一声:“苏夫人。”后者含笑点头回应,快步入内。 “夫人,那客人便在后院第一间厢房内候着。”带路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说完,便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却见苏姒锦转屏风入后院,穿过前堂,来到侧厢房门外,见门虚掩着。“我瞧瞧是哪位非让我亲自制衣?”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 然而眼前的人却让她浑身一麻! 不是别人,正是星夜兼程赶路至此的杨桂枝,当朝皇后。“桂……桂儿?”苏姒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桂枝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是说过吗,只有我才配让你亲手制衣,这才几年便忘了?” 由方才的震惊转为激动,又化作一股暖流直逼眼眶,苏姒锦忍俊不禁地流泪,上前一把抱住桂枝,二人相拥许久她这才松开。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桂枝,苏姒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真的是你,桂儿……哦不!如今是不是得称皇后娘娘了?” 桂枝摇摇头道:“不必拘束,这又不是在宫里,在这你我是姐妹。” 苏姒锦笑着点头,内心仍未平复,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道:“桂儿你都当皇后了,来苏州怎么还悄无声息的,按理说平江府那些当官的得大张旗鼓地迎接你才合礼!” “哎,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桂枝轻叹,随后将这些时日实情道出。 听过来龙去脉后,苏姒锦紧皱眉头,她对这些事感到不可思议:“竟有此事?”“所以,天下百姓如今还以为我这个皇后娘娘在润州城内卧病呢?”桂枝点头道。 功夫不大,陆续又来了几人,分别是向北、霍弘、蔡奚琳以及云娟,还有那些随行的船夫,如今也以仆从打扮跟在他们后面。 当晚,马远正握着画了一整天的画从屋内出来,却见门外走进几人,仔细一瞧赶忙施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 桂枝赶忙将他扶起:“您是我的恩师,岂能受此大礼!如今在外,皆不必拘谨,快请起。” 众人聚集后,围坐在正堂内,一番讲解,马远也大致了解了为何桂枝会来苏州。苏姒锦突然开口问道:“桂儿,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平江府当职县令是谁?”桂枝问道。 苏姒锦当即回道:“平江府这边县令是孙震安,平日里与城中富商常有来往,我家也在其中,不如明日给你引荐?到时候借平江府之力,拔出镇江那些贪官?” “还是先等等吧,眼下着急不得。”桂枝婉拒道。 桂枝没有说出真实原因,主要是不清楚这位孙大人的为人,平江府与镇江府如此接近,很难确保他与那于从冶不是同流之辈,或同为韩党爪牙。 不过虽然当下处理不了镇江的事,但苏姒锦的心愿却是满足了,只可惜姜夔才刚刚离开苏州,他但凡晚走一日都能遇见桂枝,马远与桂枝提及此事后,她也表示想见一见此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得等他们摆平润州之事再说。 然而,桂枝一行人的踪迹并非无人知晓,水路比陆路复杂得多,这艘船在抵达平江府的时候,孙大人便收到了消息,当晚他正在堂前来回地踱步,一旁的主簿也直挠头。 “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娘娘如今在苏州!”孙震安满面愁容。主簿则是劝道:“要不要给于大人通个信?” “不然呢!”孙震安苦不堪言,“他手里攥着我的把柄,若不这样做,本官这乌纱帽便不保了!” 说完,他又轻叹一声,四下看过之后,回首问道:“金人那边有消息了吗?”主簿摇头,“按理说今日也该到了,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那还不去打听?”孙县令瞪眼喝道。“遵命。”主簿立即出门去办。 孙震安站在堂前,不自觉地手脚发抖,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总觉着有大事儿要发生。 翌日正午,马远在苏州有名的酒楼设宴。桂枝等人受邀而来,在这家酒楼仅有的一间邻水包厢内落座。 这里平日里一座难求,包厢更是人人抢着定,若非看在马远的面子上,今日肯定早早地被预定了。一群人落座后,聊了些这些年分别后的事儿,大多是桂枝听苏姒锦说,而对于她和马远这对神仙眷侣,桂枝也很羡慕。 可当听闻桂枝以及她这些年的经历后,众人却沉默了。“曲夜来那姑娘挺好的,真是可惜!”苏姒锦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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