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地上扫了扫，愤懑的抱起养兰花的黑釉花瓷缸，奔到廊下朝窗口狠狠摔去。
“咣当”脆响，承瑞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道：“说你是小孩子，还真是小孩子行径。”他从门里出来，走至庄礽眼前，沉沉道：“在军营是你救了晚晴，我心有感激，故而原谅你一次。但若再有下次，我必定砍断你的双手！”
庄礽抹去冷冰冰的泪痕，道：“你以为我会怕你？”
承瑞斜唇一勾，道：“你尽可试试。”又扬声道：“阿狐，送客！”言毕，伸手握住晚晴掌心，道：“外头天冷，进屋里暖暖，吃完午膳，咱们出去遛马。”承瑞牵着晚晴往屋里走，相扣的十指故意背在身后，无名指上的龙凤纹玉戒指在光底下熠熠生辉。
晚晴低声道：“如此看，他还挺可爱的。”
承瑞一本正经：“我比他可爱百倍。”承瑞难得打情骂俏，旁边丫头听见，皆垂脸憋着笑意，脸都涨红了。若说承瑞可爱，整个三殿下府没人敢信。庄礽站在院子中央，怔怔望着晚晴月白色的身影隐没在门帘后，一个健步想要冲上去，却被慕容狐死死抱住。
阿狐道：“回家长几年再来吧。”
自太子病薨，太子妃被赶出太子府，除去进宫给王后请安，太子妃几乎日日往寺庙念经礼佛。她性子高傲骄纵，虎落平阳却半点不知收敛，愈发连亲近的命妇也得罪光了，身边全靠四五个年长的嬷嬷操持，平素甚少与人交往。
年关时节，太子妃吃完斋饭，于庭中抚树眺望，忆起往昔与太子花前月下，无数奴才捧着供着，那般花团锦簇钟鸣鼎食，不禁双眼渐渐泛红，垂落两滴清泪。
贴身的嬷嬷蹑手蹑脚至身侧，福身道：“门口有女子自称是太子在清国纳的滕妾，想见见主子。”太子妃遽然大怒，银牙半咬，斥道：“好个狐狸精，竟敢跑我的跟前猖狂！给我狠狠打出去！”嬷嬷眼神一转，倾身往太子妃耳边小声道：“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约莫十月左右，说是太子的血脉。奴婢不敢胡乱猜测，请主子定夺。”
太子妃不知是喜是悲，喃喃道：“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嬷嬷回道：“奴婢问了，是男孩。”
太子妃其实很后悔，太子在世时，姬妾无数，原本可以生出很多好孩子，但是她没能生出嫡子，便不允旁的女子有孕，故而竟使得太子断后！但凡太子能有一子半女继承皇嗣，她以主母之尊，绝无可能落得如此全无倚仗的地步。
她两眼射出光华，道：“带人过来。”
来者正是清国公主兆佳静善。她早已换了一副模样，穿着粗布衣裳，挽着圆髻，髻上用筷子随意绾着，要多落魄有多落魄。她怀里抱着约莫十月左右的小婴儿，脸庞干扁消瘦，哪里像皇家的子嗣？太子妃只看了一眼，暗地生出嫌弃。
静善仍有公主的气派，直直站着并未行礼。她道：“我是清国的二公主。”
太子妃问：“兆佳晚晴是你的姐姐？”
静善寒声道：“她虽然是清国的长公主，但我才是嫡公主，嫡庶有别，她怎会是我的姐姐？”稍一顿，恶狠狠道：“我恨她，她抢走了我的一切！还杀死了我的皇阿玛皇额娘，我与她不共戴天。”她把孩子往太子妃面前递去，道：“给你，你的孩子。”
太子妃心神俱震，猛地往前走了半步，本能的伸出手，又忙垂下，强自镇定道：“我的孩子？今日是我头一次见他，他怎会是我的孩子？”
静善道：“他是太子的血脉，你是太子的嫡妻，他自然就是你的孩子。”
太子妃眼睛凝视着婴儿，越瞧越觉与太子相像，嘴里却问：“我为何要信你？”
静善把孩子丢到太子妃怀里，道：“你恨庄承瑞，我恨兆佳晚晴，我侍寝之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你可以选择信我，也可以不信我。如今你穷头陌路，信我绝无坏处。”婴儿受到惊吓，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朝静善哇哇大哭，没长牙的嘴里胡乱的唤“娘…娘…”
太子妃迟疑片刻，问：“他起了名吗？”
静善道：“牧之，庄牧之。”
无为以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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