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大姐把砖倒腾到家,她走出家门的时候把大门锁上,唯恐被别人看到院里的砖。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去打听姐妹们,王岫蓉是否知道了偷砖的事情;其他的妇女把砖倒腾到家,她们都雇来了瓦匠在家拆除旧的火墙,准备换上新的火墙。
骆驼大姐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说话的嗓门大,从外表看似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其实她胆小如鼠;她和姐妹们晚上一起溜弯,其他的姐妹们都喜欢走在路边的树下,而她却总是离开树远远的,有时姐妹们伫立在树下,看着树枝上絮的鸟巢,都指指点点着,猜测着是什么鸟絮的窝,她站在一边听着,从不走到树下;当姐妹们喊她过来的时候,她会说,“我怕树叶掉下来砸到自己的头。”姐妹们劝她说,“现在是夏天,树叶不会落下来的。”她看着树上的鸟窝说,“我怕鸟落下的屎砸瞎了眼睛。”她的胆小在鱼村里出了名,她们溜弯稍微晚点,夜幕刚刚降临,她一个人不敢回家,姐妹们还得一起送她回家,一起送她走进屋里,替她打开灯,她才能睡个安稳觉。
渔村里秋色正浓,家家户户在院墙外种的榆树、杨树的叶子正在泛黄,而沙果树和山丁子树上结的果正是熟透的季节,红色的果一串串地缀满枝头,压的树枝耷拉在墙头上,一串串沙果犹如雨过天晴后的一弯彩虹。
骆驼大姐在胡同里溜弯,她身边的山丁子树和沙果树上缀满的红果并没有吸引她的目光,美丽的秋色也没有使得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美好,她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矛盾和不安,左红和梁春花什么时候把她倒腾砖的事告诉了王岫蓉,而王岫蓉什么时候来到她家,找她打架,骂她是贼,让她把砖送回到地基上,这种可怕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大脑,她为有这样的预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整夜地担心着母亲会突然出现在她家的门口。她走到母亲家的房屋前停了下来,探听她的动静。母亲因为砖窑正在烧砖,她去砖厂的时间推迟了,此时,她正在背上口袋走出大门,骆驼大姐看到她的身影,慌忙地躲在角落,当她瞄着母亲向地基走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妈呀!王岫蓉知道了我偷她家砖。”她紧张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到家里,把砖运回去。母亲向着骆驼大姐家的胡同走去,她走到她家的门口,骆驼大姐吓得半死,“妈呀!王岫蓉真的找我来了。我为什么要偷她家的砖?她要是告到派出所去,派出所如果拘留我,我还有脸活吗?妈呀,我这回丢人现眼了。”她恐惧地盯着母亲的脚步走过家门,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妈呀!吓死我了!”她捂着胸口,尾随着母亲走去。母亲来到了地基前,瓦匠们都在紧张地砌着墙,红色的砖墙砌得一人高了。
“宋师傅,矿泉水还有吗?”
他砌上一块砖,手指砖架上的两箱矿泉水说:
“还有两箱呢。”
“我从砖厂回来再给你们买几箱。”
母亲转身离开。
“哎!大姐,你等一下。”
“宋师傅,今天还送两车砖。”
“大姐,砖够用的。”
他手指砖架说:
“那几架砖我们没动,为什么只剩几块砖了?你没有往家里倒腾吧?”
骆驼大姐藏在房头,她的肩膀哆嗦了起来。
“家里不用砖,我没倒腾砖。”
“大姐,我们不会倒腾你家砖的。”
“宋师傅,你开啥玩笑呢?”
他看着地上的砖,自言自语地说:
“是附近的邻居晚上偷走的。”
母亲边走边说:
“宋师传,我知道了,都是渔村里的人,他们家里的生活条件不好,他们买不起砖,倒腾点砖换火墙;换火墙能用多少砖呢,愿意倒腾就倒腾吧,谁家都有生活困难的时候。”
“大姐,那些砖都是你拼命挣钱买来的。”
她毫不在意地走了。
“妈呀!王岫蓉知道是我们倒腾的砖,她为什么不要回去呢?她难道是脑袋里进水了?”
骆驼大姐百思不得其解,她不安的心虽然放在了肚里,但是她仍然担心母亲会突然找上门来。
“骆驼大姐,你还想着那块地基呢?”
母老虎她们都挎着篮子,壮实的女人走到她身后,手指母亲家的地基,忽然问道。她吓得一哆嗦。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天气一比一天凉了,你不赶快回家换火墙,傻站着干啥?”
“我,我,……哎!”
“虎妹,她惦记着王岫蓉家后面的空地呢。”
“胖姐,我相中了那块空地,b养的不批给我。”
“渔村的西面只剩下这块空地,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
一个妇女看着那块空地说道。
“骆驼大姐,我们去割猪菜,你赶紧去雇瓦匠吧,把火墙换了。”
“瓦匠找到了。”
她呐呐地说。
“倒腾的砖足够换火墙的,你还傻乎乎地站着吗?”
“瓦匠说,‘缺两小推车沙子’。”
“哎呀!砖都运到家了,沙子还成问题吗?”
“骆驼大姐,你和瓦匠商量好了,明天早晨干活,今天晚上我们给你倒腾沙子。”
母老虎和壮女人说道。
秋天的夜晚格外惬意,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闪烁着,
渔村里静悄悄的,狗趴在窝里打盹儿。
母老虎和壮实的女人推着两个小车,其他的六个妇女都扛着铁锹走在她俩的身边,向着渔村的东南方向走去。
“虎妹,这么远呀。”
她一只手推车,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嘴唇上吹了一口气。
“小点声。”
她把手放下了,推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虎妹,咱们到谁家去拉沙子呀?”
她压低嗓子说:
“母老虎家。”
她们都顿时停住脚步,吓得脸色煞白。
“走啊,你们都害怕了?有我这个西河分场的母老虎,你们还怕东河分场的母老虎吗?”
她们都知道东河分场的母老虎不但蛮横霸道,而且还不讲理,别说谁惹她了,就是谁碰到她,斜眼看她一眼,她都会和谁打一仗,一直打到对方跪地求饶了,她才罢休;她没有西河分场的母老虎长得膀大腰圆、脸色黢黑,再加上她说话的大嗓门,给人一种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她不怒自威的感觉使得整个渔村里的妇女们都敬畏三分;而东河分场的母老虎长得面黄肌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声一样,可她在西河分场打架是出了名的,没有一个妇女是她的对手,曾经几个妇女打她一个人,都被她打得服服帖帖的;她曾经和西河分场的母老虎发生了口角,两个人打起架来,妇女们都以为西河分场的母老虎会把东河分场的母老虎打趴在地上,给她们出口气,没成想东河分场的母老虎把西河分场的母老虎打败了,两个人因此成了仇人。
“虎妹,我们不是怕她;谁敢惹她呢,她蛮不讲理。”
“胖妹,你们谁也不要害怕,有我在。”
她推着小车向东河分场的母老虎家走去,把车子停在房头的沙堆前,她们装满了沙子,蹑手蹑脚地把沙子送到骆驼大姐的家。
东河分场的母老虎吃过早饭,她挎着篮子去割猪菜,走到房头的地方看到沙堆上出现了两个坑,她扯开嗓子刚想骂大街,掉在地上的稀稀拉拉的沙子映入她的眼睛里,她把篮子和镰刀扔在沙堆上说:
“我操他妈的!敢偷老娘家的沙子,作死!”
她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两块横肉,浑浊的双眼里刹那间塞满了凶恶的表情。她顺着掉落在地上的沙子一直走到骆驼大姐家,看到了院里的沙子,她怒不遏地冲向大门,在大门的尽头她看到了一堆红砖,倏地停在门口。
“不光偷我家的沙子,还偷别人家的红砖,我不进门找你算账了;我要到派出所告你去,磕磋磕磋你!”
她转身离去。
两个瓦匠在屋里拆火墙,拆下的砖被烟熏得黢黑,上面挂满了烟油子,火墙的通道积满了灰尘;瓦匠手指火墙的通道说:
“火墙早该换了,烟道都被堵死了,不冒烟算怪了。”
母老虎捡起一块砖放进土篮里,他用木棍捅了一下烟道,积满的灰尘根本捅不动。
“骆驼姐姐,你过来。”
她和几个姐妹走进屋里,母老虎用棍子捅着烟道说:
“你还抱怨火墙冒烟呢,你瞅瞅?烟道堵得严严实实的,能不冒烟吗?”
瓦匠冲着骆驼大姐问:
“大姐,你家的人都抗薰,没薰出人命来,算是万幸了。”
“警察同志,我刚才领你去看沙堆了,我家丢的沙子在这里。”
东河分场的母老虎手指沙子说。
“哎呀妈呀!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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