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孙子了。”
姚迪、姚新、姚婷、姚琳和萧晓都住在母亲家,她每天忙完家里的活,就开始做中午饭和晚饭,像是钟表一样的准时做着一天的三顿饭,她做好了中午饭和晚饭之后,摘下围裙到红卫小学的门口接她们放学回家。学校的老师和看门的老鞠头都认识了她,老师们从她的身边走过来的时候都劝道:
“大娘!孩子们都上小学了,你不用来接她们;她们都能找到家的。”
“大娘!你看看,哪有家长接送孩子的?你上岁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上结冰了,滑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以后别来接她们了。”
母亲微笑地答应着,可是她依然是每天都接送她们上下学。她成了学校门口的大妈了,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她都会准时把她们送进校门,又准时站在校门口等着她们放学回家。
母亲成了校门口卖冰棍阿姨的老顾客了,每当姚迪她们放学了,她们都惦记着吃冰棍、她们不管是看到还是没看到母亲站在校门口,都会跑到卖冰棍阿姨的面前买冰棍吃,每人都拿着两根冰棍边吃边寻找着母亲。卖冰棍的阿姨笑眯眯地说:
“你们的奶奶去小卖店买醋了,她一会儿就来给你们交钱。”
母亲拎着醋瓶回来了,她交完了钱。卖冰棍的阿姨说:
“孩子们,你们为什么不给奶奶一根冰棍吃呢?”
她们都举着冰棍往母亲手里塞,她总是说:
“奶奶的牙怕凉,不能吃冰棍。”
她等待着她们都把冰棍吃完了。
“你们还吃吗?”
她们都被冰棍冰的扎牙,直到这个时候母亲才会说:
“咱们回家吃饭吧。”
四个孩子围绕在她的身边,蹦蹦跳跳地向家走去。
母亲每天接她们放学回家都给她们买冰棍、都领着她们到商店里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直到她们都吃够为止。
“大姐,你给孩子们天天买小零食舍得花钱,你以后别买烟叶卷烟抽了,卷烟的烟油子太多了。”
她转过身去,手指一盒细杆的香烟。
“大姐,你买这样的烟吸,烟油少,而且也不呛嗓子,比你每天抽旱烟只贵一点。”
她掏出钱来准备买,但她又缩回手,把钱揣兜里了。
“大姐,每天吸这样的烟最多比抽旱烟贵几毛钱。”
她看着云烟的烟盒子,最终都没有买一盒。
“大姐,你每天都花那么多钱给孩子们买零食,不舍得花钱给自己买盒烟?”
她不解地问道。
母亲转身离开了商店。
“买那么贵的烟干啥?留着钱给孩子们买点零食吧。”
她想到了她的孩子们,心里总是那样的高兴、那样的快乐,仿佛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帮助别人,为了她子孙们的幸福和成长,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从来都不舍得把一分钱花在自己身上。
看门卫的老鞠头每次看到她打着伞站在风雨中,尽管她的裤子浇得精湿;老鞠头都会敲着玻璃窗喊着:
“你快进来避避雨吧!”
她总是说:
“鞠大爷!不用了,我的鞋上都是泥,会弄脏你屋里的地。”
老鞠头逢人便说:
“不管下多大的雨,我怎么叫她到屋里来避避雨,她就是不肯进来,怕弄脏了我屋里的地。”
他咳嗽了一下又说:
“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多善良的女人啊!总是为别人着想。”
学校的教职员工们都虽说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有的人冷不丁地说起母亲的种种行为的时候,他们都会说:
“你说的是天天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大娘,她真能坚持,几年来,我上下班的时候都会看到她接送孩子,没落下过一次。”
“她的大孙女快要小学毕业了,从她大孙女入学的那一天开始,我整整五年的时间都看到了她始终坚持接送孩子,而且是风雨无阻的。”
“这位大娘是铁人呀?她就没有小病小灾的时候?”
其他的老师都对着问话的老师摇着头说:
“有病没病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到了她没有一次不接送孩子的。”
母亲的名字虽然不被他们所知,但她持之以恒的精神却感动了他们。
曹老大学会了打麻将,就像于洪德那样的愚顽,木讷寡言的人也学会了打麻将;他俩和姜树枝、于福田整天都沉迷在打麻将的乐趣之中。
暮秋的一天上午,曹老大和于洪徳来约父亲一起去打麻将。
“姚场长,你闲着没事在院里转圈圈,跟我俩去打麻将吧?”
曹老大的大嗓门惊飞了园子里的两只蝴蝶。
“我看到麻将就迷糊,别说学打麻将了。”
曹老大高大的身躯还是那样的挺拔,四十多年的打网生活没有压弯了他的腰,只是给他原本就粗糙的脸上留下了苍桑的痕迹,而他的头发却没有白几根,依然是那样的健壮如牛。
“姚场长,快入冬了,家里的园子都罢园了,你在家还有有啥事呢?你跟我们打麻将去吧?我保证一天就教会你。”
“老大,你和洪徳去玩吧!我学不会那玩意,再说我也坐不住。”
他说着就拿起地上的网抄子,在手里摆动着;他是准备到园里捉蝴蝶给萧晓玩。
“姚场长,你想去打网?”
他的眼神痴痴地看着网抄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眷恋的笑容。
“奶奶!你真的想去打网?”
“在湖边工作了大半辈子了,我日夜想着那个地方。不瞒你俩说,我准备去打网。”
曹老大跺脚说:
“姚场长!咱们都打了大半辈子网了,你想再去遭那罪?”
“要说遭罪呢,确实遭罪,我不去打网恐怕在家会憋出病来的。”
于洪德接过网抄子,他看了一眼。
“网抄子是我做的。”
他把网抄子立在了墙上。
“姚场长,咱们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别去打网了,在家享清福吧。”
于洪德讷讷地说道。
他还是那样的老实巴交,瘦小的身子佝偻着,皱纹像是老榆树树
干的疤痕一样的爬满了他的脸。
“老大,洪德,你俩别再劝我了。”
他俩都知道父亲的倔强脾气和意志力,一旦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母亲从山东老家买来了织渔网的线,当一捆捆的墨绿色的渔网线卸在渔场综合厂的大院里的时候,渔村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父亲在六十岁的年龄组织人织网,领着一班人到湖边去打网,那些老渔工们都来到综合厂的门口,看着搭在横梁上的一片片渔网,纷纷地说道:
“姚场长疯了,他的六个孩子都结婚了,还要织网打鱼,到湖边去遭罪。”
“姚场长放着享清福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遭罪,他不是疯了就是脑袋瓜子被驴踢了。”
“姚场长想钱想疯了,他要那么钱干啥用?钱不能带进棺材里。”
“他就是作妖,不把家里的钱败光了;他不会罢休的。”
老渔工们冷嘲热讽地说道。
父亲雇了十几个渔工来织网,他们都站在渔网前面飞快地织着网。
“姚场长,你当了一辈子领导,还会织网吗?”
渔工们看到他拿起了梭子,和他开玩笑。
“姚场长比咱们谁都织得快,他就是赶不岫蓉大姐织得快。”
另一个渔工说。
“姚场长!你回家去做饭吧,让岫蓉大姐来织网。”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渔工说。
院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奶奶!你们快干活吧。岫蓉大姐在家给咱们炖手把肉吃。”
曹老大看了父亲一眼说。
父亲的神情完全投入到了织网的乐趣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来到二号分场的时候,那股劲儿又在他的身上呈现了出来;他看到渔网像是海鸥飞入达赉湖的天空下一样的欢乐,忘记了自己、忘了世界的存在,听不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织完渔网,快点到湖边去,投身到那血与火的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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