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要来临了,天气嘎嘎的冷,渔村像是一座孤岛一样,家家户户都把屋里烧得热热的,待在家里过着寂寞而又孤独的日子;他们都打开电视,一整天都在看着自己喜欢的节目。曹老大、姜树枝、于于福田和于洪德整日地沉浸在了打麻将的快乐中,他们由原来打的小麻将升级为大麻将,由原来的娱乐性的活动升级为赌搏,每一次打麻将都有上千元的输赢,他们的神经每一天都处于紧张而又兴奋的状态;他们每天早晨起来吃完饭,兜里揣进两盒烟就着急忙慌地向麻将馆走去,家里成了他们的旅馆,家里的一切活都交给了自己的妻子,即使家里来了一车煤,他们都视而不见,绕过煤堆直奔麻将馆。马淑兰往土篮子里搓着煤,他两手拎着一土篮子煤走进煤棚里,把煤倒完了之后,拎着土篮子从煤棚里走出来,凛冽的寒风吹起了她的衣角,她冻得嘶哈嘶哈地跺脚。
“淑兰,你一个人收煤?老大呢?”
母亲走到她的身边,拿起了地上的铁锹。
“他还能有啥事?打麻将!”
马淑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左红、宋玉珠,梁春花、黄英、孙小兰知道了马淑兰家来了煤,她们在家里都换上干活的衣服,有的扛着铁锹、有的拎着土篮子来到煤堆前;曾几何时,她们家里的所有家务活都是自己的丈夫承担,她们不是聚在一起聊天,就是撺掇着一起去逛商场,看电影,而这种滋润的生活没过多久,自己家的老爷们都迷上了麻将,整天地聚在一起打麻将,即使是家里的油瓶倒了,他们都不会扶起来的;她们仿佛是又回到了二号分场的时候,在湖边生活了大半辈子,而她们的丈夫就是像是现在那样的生活方式,除了在单位工作以外,他们回到家里就是甩手掌拒的,家里的所有家务都是妻子的事情,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宋玉珠往土篮里搓着煤问道:
“英子,这几天没看到大包呢?他回老家了?”
孙小兰把土篮子放在地上说:
“玉珠,你回老家了,你还不知道吗?大包和姚场长到贝尔湖去打冬网了。”
“打冬网了?”
她愣住了,两手杵在铁锹把上,尽管她站在风口里,可她苗挑的身材还是那么的挺拔而又不失气质,虽然她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却还是那么的富有光泽和弹性;她的一举一动仍然像过去一样、仍然是把所有的感情都表现在脸上。
“姚场长退休了,他怎么会去打冬网呢?”
“玉珠啊,是姚场长承包的水面,是他组织的渔工们到贝尔湖去打冬网的。”
“哎呀妈呀!这么大岁数了,还去打冬网;他不要命了?”
她转向正在走过来的母亲问:
“岫蓉!你怎么不劝劝姚场长呢?”
她笑了一下,没有吱声。
宋玉珠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拿起铁锹在地上蹲了一下说:
“于洪德咋没去打冬网呢?”
梁春花站在风口中,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在她的锣圈腿里吹过去,她仿佛是暴风雪中的一棵老榆树,摇晃了一下说:
“别说于洪德不去打冬网,就是曹老大、姜树枝和于福田这些老牌的工长都不去打冬网。”
“他们为什么不去呢?”
宋玉珠不解地问道。
左红把土篮子扔到了地上,撇嘴说:
“还能为什么?他们都怕冷!”
“不是怕冷吧?前天的气温下降到了零下五十多度,赶上咱们在二号分场的天气了,他们到二卡去溜兔子套,来回走了一上午也没听他们说过冷?”
宋玉珠说的话像是八级地震一样,几乎把她们都震倒在地上。
“不能啊?……”
“绝对的不可能!他们哪有那个胆子。”
宋玉珠给母亲的土篮子里搓满了煤,她蹲着铁锹尖说:
“怎么不可能呢?他们前天溜到了两个大野兔子。”
她把铁锹把揽在自己的怀里,两手比划着说:
“这么大个,他们拿到了我家,我给他们炖了一锅兔子肉。”
左红和梁春花不听则已,一听就气炸了肺。
“姜树枝个b养的!他整天都在喊冷,伪装得太像了!他不敢跟着姚场长去打冬网,却敢跑到野外去套兔子!这个b养的!他真是他爹个撒谎掉屁的揍的!”
左红骂的唾沫星子横飞。
“于洪德这么老实的人也学会了打麻将?他连碗都不洗,整天的不是打麻将,就是喝酒;他喝点小酒也敢跟我拍桌子瞪眼说瞎话呢。”
宋玉珠简直不能自拔。
“人都在变。”
黄英接过她手里的铁锹搓起一锹煤说。
“妈呀!”
宋玉珠仿佛是醒悟过来了。
“姚场长打冬网是正事,你家大包也有正事呢。”
“可不是吗?别看大包整天喝得迷迷糊糊的,到了关键时刻他能挺身而出。”
“于洪德个b养的!他越活越没出息,越活越混蛋!”
宋玉眼看着煤马上就要收完了,她跺了一下脚说:
“我让他天天打麻将,我把他们的麻将桌掀翻了!”
她满脸怒火地向麻将馆走去。麻将馆里烟雾缭绕,她刚一进门就被烟味呛了出来;她站在门外咳嗽了几声,摘下头巾,捂着鼻子,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姜树枝、曹老大、于福田和于洪德坐在麻将桌边,四个人的眼睛都盯在打出的麻将牌上,只有于洪徳不抽烟,其他三个人的嘴里都叼着烟卷,两手抚在桌上,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一圈圈地向上飘去,乜斜着眼睛盯着麻将牌;整个屋里烟雾缭绕,他们的脸都漫漶在烟雾中。宋玉珠猛地拽开了门,烟雾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没摔了一个跟头。
“玉珠,”
曹老大打出一张牌,惊讶地问:
“你咋来了呢?”
她踹了一脚门,响声惊得麻将馆里的人都一激灵。于洪徳站起身来,板着脸孔问:
“不在家里干活,到麻将馆来干啥?门招你惹你了?”
宋玉珠怒火冲天,她又踹了一下门,破口大骂:
“于洪德!你个b养的!你说谁招我惹我了?”
她怒目圆睁,眼睫毛都立了起来,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于洪德坐了下来,他厌恶地挥了挥手说:
“你赶快回家吧,别耽误我们打麻将。”
宋玉珠又踹了一下门。
于洪德无动于衷,他看了一眼麻将牌说:
“哦,该我抓了。”
他拿起了一张牌。
“b养的!我让你好好打。”
她猛地两手抓住麻将桌,掀翻了桌子,麻将“哗啦”一声都掉在地上。曹老大、姜树枝和于福田惊呆了,麻醉的神情从麻将里被拉回到现实中;他们赶快把自己手里的烟掐掉,而于洪德却面不改色,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 b养的!我把你惯坏了。”
宋玉珠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宋玉珠!你撒开手。”
姜树枝他们大半辈子没听过于洪德能说这么硬气的话,他们差点儿没惊掉下巴,心陡地提到了嗓子眼。
“亲家,你和玉珠回家吧。”
于福田怯生生地说。
“她说让我回家我就回家呀?”
他摇了一下头,耳朵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他咬了咬牙说:
“我就不回家!”
宋玉珠气得脸红脖子粗,她狠狠地推了他的脸一把。骂道:
“ b养的,你玩吧,早晚有一天你会玩死!”
宋玉珠摔上门,气哼哼地回家了。
于洪德边捡地上的麻将边说:
“打麻将哪能把人打死,胡诌白咧!”
“亲家,咱们别玩了,玉珠真的生气了。”
于福田心有余悸地说。
姜树枝把地上的麻将牌都捡到桌子,他拿起羽绒服说:
“洪德,别玩了,玉珠要是急了眼,她会跟你离婚。”
她一把夺走姜树枝手里的羽绒服,摔在椅子上说:
“她还敢跟我离婚?我不跟她离婚就不错了!”
于洪德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是他说话说得最多的时候,姜树枝他们都惊愕了、都半天说不出话来。
“洪德,你?……”
“老大呀,我没有疯也没有苶,我后半辈子要活出个人样!”
他码好牌说:
“咱们继续玩。”
宋玉珠一肚气没处发泄,她走进马淑兰的家里,把大衣外套脱掉,摔在沙发上,左红,梁春花和马淑兰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还打麻将呢?”
她端起沙发桌上的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把杯子放在桌上,抹着嘴巴上溢出来的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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