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没曾想短短几个月，雨竹已经数不清跑了多少趟医院了。
捏着厚厚一叠报告单，雨竹和家超走进乳腺科诊室。
医生接过单子，熟练地翻阅起来。
“你怎么不早点来？”
医生一边翻阅一边问道，“不过没关系，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2期，还不算难治。”
“医生，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怀孕了。”
雨竹直盯着医生上下翻飞的手指，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你这个有点难办。
保住孩子基本不太可能，你可以问问产科意见，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终止妊娠，治疗乳腺癌。”
医生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又敲打键盘，在病历中补充写清雨竹的怀孕事项。
“能不能，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治疗？”
雨竹问道。
医生停止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正对着程雨竹，非常严肃地说道：“虽然……乳腺癌被人称为优质肿瘤，药物多，技术先进，治疗手段多样，再加上你们这个发现得也不算晚，预后情况远远会好于其他常见的肿瘤，现在乳腺癌总体的五年生存率已经在八成以上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乳腺癌也是癌症，它和所有的恶性肿瘤一样，是可以通过血行，淋巴和种植转移的，及时规范的治疗是关键，如果延误的话，是可能导致多发的转移。”
听罢此言，雨竹心凉了大半，她知道孩子基本毫无可能保住了。
家超搂住雨竹，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没关系，孩子可以治好了再要。
我们听医生的。”
雨竹良久没有言语，末了点了点头，用苍白无力地口气说道：“只能这样了。”
“你先去产科那里看，把孩子问题处理一下，然后来开住院单。”
“处理”
这两个字像鱼刺一样卡在雨竹的心里，对她而言，那是她的孩子，她至高无上的财富，而今她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身体而“处理”
掉他，就像处理一件过期的商品。
她一言不发走出诊室，家超则是在她身后，为她办理各类事项。
产科医生说，胎儿发育已经好几个月了，不建议使用药流，建议采用人工流产，医学上称之为清宫或者刮宫，至于是普通人流还是无痛人流，看雨竹和家超的个人选择。
然后，不出意外的，又是无穷无尽的检查和无穷无尽的等待。
雨竹一次次麻木地躺在诊台上，她已经懒得去问医生这次做的是什么检查了。
她像个机器，医生让她张开双腿她便张开双腿，医生让她坐起来她便坐起来。
中午下班之前，雨竹紧赶慢赶地做完了静脉采血、微生态、艾滋病梅毒乙肝丙肝检测，以及血常规和常规心电图等等一系列检查。
所幸各项指标都正常，身体没有炎症。
雨竹和家超草草在医院附近吃了午餐，便在医院等候。
下午，雨竹先是找医生出具人流证明，随后便去隔壁科室预约手术。
术前检查简直要磨掉雨竹所有的耐性，她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人，却也被这些身高体重、过往疾病的问题问得很不耐烦。
护士掀开门帘，对程雨竹说道：“你的手术安排在七天之后。
到时候记得来医院做手术。”
七天后，雨竹便要上手术台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生活的大网开始向她全面打开，让她毫无防备，无处遁形……
“好的。”
她点点头，然后走出科室。
“可以走了。”
她对着坐在等候椅上的家超冷冷地说，语气疏离又陌生，家超难受不已，却忍住没有说，他明白，现在他是雨竹唯一的靠山，他不能垮，更不能给雨竹压力。
吃过晚饭，二人没有回家，他们把车停在公路旁，在沙坑的秋千上坐着看星星。
今天晚上月亮很圆，今天晚上夜色很好。
家超的脚轻轻蹬地，秋千倏尔扬起，倏尔落下。
他的手搭在靠背上，雨竹轻轻侧躺在他的怀里。
他们谈起汉代的服饰、唐代的发髻，说春天的花和冬天的雪。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这种畅所欲言的聊天好像很久没有过了。
日子过得真是艰难，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雨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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