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第十六次冰裂的轰鸣中，我看见了河流的骨骼。
碎冰悬浮在幽绿水面，折射出河床底部青铜色的神经网络——那是条绵延百里的生物电缆，表面覆盖着后金文字书写的基因编码。
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显示，整条河道正在以每分钟三厘米的度向东蠕动，如同苏醒的巨蛇蜕去石化表皮。
林晓的鳞片开始脱落。
我们躲在罗士园废弃的观鸟塔里，她蜷缩在墙角，青灰色表皮下裸露出跳动的水晶状器官，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松花江上》的量子杂音。
"
他们在河道埋了逆进化触器"
她颤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全息投影，那是昭和十一年的施工图，标注着"
生物电缆实验段"
的坐标正与此刻蠕动的河床完全重合。
子时三刻，变异芦苇突然攻破铁门。
这些植株的根系进化出剃刀般的骨板，在混凝土墙面刮擦出满文警告。
我背着林晓跃出窗户，落脚处的冰层突然塌陷——下方不是河水，而是布满荧光菌丝的腹腔状空间，内壁血管里流淌着液态青铜。
"
欢迎来到逆鳞核心。
"
机械音震得菌丝簌簌掉落。
我们坠落在巨大的青铜罗盘中央，指针由二十具不同年代的尸体拼接而成，最新那具还穿着2o24年的生态监测制服。
林晓的水晶肺突然与罗盘共振，投射出努尔哈赤时期的浑河全息图：河床里沉睡着九尊青铜鼎，鼎内沸腾的竟是各类生物的干细胞溶液。
观测者的冷笑从鼎内传来，我抓起锈蚀的防汛桩砸向鼎耳。
飞溅的青铜液在空中凝结成dna链，链节处浮现天聪七年的巫祭壁画——画中萨满正在将鮈鱼胚胎植入死囚体内。
林晓突然出高频尖啸，声波震碎了鼎身的量子镀层，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基因编辑图谱，我的指纹赫然出现在"
号实验体"
的识别区。
整座空间突然翻转，我们跌入昭和十一年的地下实验室。
穿防护服的日军正在给鮈鱼注射汞制剂，玻璃缸里的鱼群长出人类手掌。
当我砸碎培养缸时，变异鱼群突然量子化，穿过时空屏障啃食起2o77年的生态监测电缆。
林晓的尾鳍扫过控制台，泛黄的实验日志突然活化，记载着从石器时代到量子时代的生物污染数据。
"
他们用五千年培育逆鳞。
"
林晓的声带进化为次声波模式，震碎了实验室的防爆玻璃。
我们穿过满地狼藉冲进通风管道，昭和年间的铸铁通道正在融化为生物黏液，管壁上凸起的人脸浮雕出哀嚎——那是历代实验体的基因烙印。
晨光穿透黏液层时，我们跌坐在三好桥底的泄洪口。
林晓的鳞片已完全剥落，水晶脏器外露的躯体正在与桥墩的青铜神经网络融合。
手机收到三十条未读警报，最后一条是生物脉冲信号："
逆鳞苏醒倒计时o3:oo:oo"
。
循着信号源潜入桥墩裂缝，暗红色菌丝照亮了地下祭坛。
九尊青铜鼎环绕着球形培养舱，舱内悬浮的竟是长满鳞片的婴儿——它脐带连接的生物电缆直插河床，额头的第三只眼正播放着人类清除计划的全息影像。
我举起防汛桩刺向培养舱时，父亲的身影突然从暗处浮现，他手中的基因编辑枪正对着我二十二岁的太阳穴。
"
你才是最佳载体。
"
他按在培养舱的掌纹解锁了末日协议。
整条浑河突然直立而起，化作吞天巨蟒向我们扑来。
林晓出最后的次声波尖啸，声浪震碎了球形舱的量子膜，变异婴儿的哭声与浑河的咆哮在基因层面产生共振。
我纵身撞向青铜鼎，飞溅的溶液里万千基因链纠缠成光茧。
当蟒噬咬下来的瞬间，2o77年的量子防护罩与天聪七年的巫术屏障同时显现，碰撞出的能量波将整座地下空间量子化。
我在时空乱流中抓住林晓残存的水晶肺，按进浑河生物电缆的主神经节。
晨光第七次染红变异云层时，浑河恢复了平静。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显示，河床神经网络全部钙化，像一具巨大的龙类化石沉睡水底。
林晓的基因序列以加密形式存储在每滴河水里，每当鮈鱼群游过桥墩，鳞片便会闪烁出《生态忏悔录》的片段。
手机在防水袋里最后一次震动，收到封没有署名的邮件："
逆鳞纪元元年启封"
。
我站在橡胶坝上，看着二十二岁的自己从监测船走下，手中那份被蓝藻污染的检测报告正在阳光下燃烧，灰烬飘向河心岛新生的芦苇丛——那些植株的根系深处，青铜色的生物电缆正悄然萌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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