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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明月

“小伙子坐吧,休息休息”,他爸招呼完,就出了屋,乐阳坐在了堂屋里的凉椅上,这时一条沾着泥土满身土腥味的小狗跑了进来,小狗不怕生,热情的摇着尾巴,在他腿边不停蹭着。

屋外,父女俩说着话。

“你回来给你外公说过没有?”

“没有”

“你怎么不跟他们说一声呢?”

“我现在就给他们说”

“喂,外婆,我今天没有去上课,我回家了,带着乐阳一起回来的,我们过两天回去,嗯,就这样”

他们想不到的是,电话的另一头,她外婆拿着电话的手愣住了,迟迟没有将电话挂上,对着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外公说,“老头子,你这样行不行啊,别到时候害了你家闺女”

老头呵呵一笑,“放心吧,我看人向来没错,这两个孩子心结太重,得用点非常手段,谈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马上都是成年人了,你看人国外,小孩子都搞联谊会什么的”

“你呀,乱点鸳鸯谱,到时候砸了看你怎么收场!”

……

乐阳在屋里坐不住,走了出去,她家门前有两颗大槐树,树上开满了白色的槐花,他出去时,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抱上了龙凤的腿叫着她:“小姨!”

龙凤微笑着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对乐阳说到,“她也叫琪琪,是姑姑的小孙女”

“呵呵”

这小女孩生得极其秀丽,小小年纪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她爸从屋里拿出两张小凳子放在了屋前的坝子里,“小伙子坐吧”

乐阳没有坐下,“谢谢叔叔,我们是回来做事的,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呵,你们还回来得真是时候,那你们去掰玉米吧,我这两天腰有些痛,正愁着拿不回来呢”,她爸一脸无所谓的笑。

听到这,龙凤有些生气,“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叫你不要种那么多你偏要种”,她气呼呼的朝里屋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换上了一双以前的旧鞋子。

他爸收起了笑,语气中透着一丝丝生气与无奈,“那有什么办法!”

龙凤没有答话,又找来她爸的布鞋让他换上,“穿这个吧,你的鞋子到时候弄脏了不好洗”

“没事,这是皮料的,擦擦就干净了,走吧”

“好吧”

龙凤将鞋子放在了屋外的石台子上,随后背上台子上的背篼,便带他朝着屋后的竹林走去。

走进了竹林,龙凤忽然回过头来,“对不起,让你过来帮忙”

乐阳觉察到了她心里的痛,忙安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笨”

她转了过去,“我爸身体不好,让他休息就是不听,人家不种的地他就要过来种……”,她没有再说下去,抬起手来擦了擦脸。

看着她的背影,乐阳满是怜惜,却无能为力,只得对她说到,“那我们今天就多干一些,把玉米全都搬回去”

“谢谢”

她家所种的玉米,比他想象的多太多,两人忙了一天,也才刚刚掰了一半而已,回去时天都完全黑了下来。

回去时,她爸已经做好了晚饭,晚饭很丰盛,她爸特意杀了鸡,又到村里的鱼塘买了鱼,还到村外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白酒,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两人洗了把脸,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坐到了堂屋里的桌旁,她爸倒了两杯酒,“小伙子,今天把你累着了,来,我俩喝一杯,解解乏”

他客气的接过酒杯,“好,陪您喝点”

“别客气,快吃吧,小伙子哪里人啊?”

“安市”

“安市?那是哪?”

“离这挺远的,大概有一千多里”

“哦”

桌上,两人一瓶白酒下肚,开始没有了什么辈分,谈天说地,她爸讲着龙凤小时候掉水里两次都没有死,有一次还是井里,乐阳说着他小时候很短时间便吃完了一整箱糖,最后刚换掉的新牙又换了一次,她爸又讲他去偷人家果子吃在草丛里躲了一下午,乐阳说他小时候拿着玩具枪对着火堆里开枪最后枪全部化掉,两人说完哈哈大笑。

最后两人发现有着许多共同之处,比如都喜欢吃糖,比如都喜欢吃小葱拌豆腐,都是重口味,而龙凤微笑着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人醉醺醺的聊天。

她爸喝了很多酒,最后被龙凤扶回了房间,回去时她爸还嘟哝着:“这小子对我胃口”,乐阳借着酒意,毫不顾忌的笑了笑。

这天两人都很累,收拾好桌子洗了澡就去睡了,晚上,龙凤让乐阳睡自己的房间,她贤惠的帮他整理好了一切东西,然后她去了临近不远的姑姑家与琪琪一起睡。

第二天乐阳刚醒过来,便听到龙凤早早从姑姑家过来了,她爸在外边对她说着:“小阳跟你一样,晚上也喜欢开着灯睡觉”

“……”,他们不知道的是,乐阳开灯睡觉,是因为害怕晚上有虫子会爬上床,是的,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个外表温柔阳光,打架斗殴却异常凶残的大男子汉,克星竟然是小小的毛毛虫。

两人早早吃了饭就出了门,那条小狗一直在他们后边跟着,乐阳一回头,它就对他趴着耳朵摇着尾巴不肯回去,他们到地里它就在旁边趴着,龙凤告诉他小狗的名字叫小麻,一只虎斑田园犬。

两人又忙活了整整一天,天黑时,终于所有的玉米都已经掰了下来,到这时,他俩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玉米太多,她家里放不了,还有许多放在她姑姑家里,吃完晚饭,他爸就过去收拾了,乐阳洗完澡,本想把衣服洗了,却被龙凤抢了过去,“你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洗”

乐阳只得坐在大门旁的竹椅上,看着她给自己洗衣服的样子,昏暗的灯光里,他默默的微笑了起来,除了自己的家人,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自己洗衣服。

静下来后,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许多,吹过的夜风里满是槐花的味道,房屋四周的草丛里,传来蛐蛐和青蛙的叫声,一阵倦意渐渐泛了上来,乐阳不禁闭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乐阳隐隐闻到了一股洗衣服的味道,然后,一双手温柔的放在了自己肩上。

“累了吧,我给你揉揉”

他没有睁眼,当她给他揉肩时,肩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啊!”

“怎么了!?”,龙凤连忙松开了手,拉开他的领子,只见他肩上的肉已经磨破了几层皮,她刚刚才轻轻揉了一下就有丝丝血迹浸了出来。

这两天来乐阳只让她掰玉米,然后自己负责背回去,来来回回无数趟,本就没有干过活的他哪里受得住,肩膀早就磨得血肉模糊了。

乐阳顿时睡意全无,连忙拉上领子,刚拉上却又被龙凤一把拉开了,她看着他的肩,眼泪无声滑落下来。

乐阳站了起来,安慰道:“没事,这算不得什么”

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轻声说着,“你们怎么总是这样……”

“我的妈妈几年前患了白血病,到死都没有让外公知道,直到她最后两天,躺在床上虚弱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才告诉我,她说她不能再陪我走下去,让我好好的…”

龙凤的身体微微抽动着,乐阳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她的泪没有停,不多时他的胸口就湿了一大片。

“我爸为了还债,过度劳累,身体越来越差,这一切,我却无能无力!我的命运为何如此”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望着天上的满月,“很久以前,我也这样问过,同样在一个世上,为何有的人可以毫无忧虑,为何有的人却必须沐浴苦海,不能自拔,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我才发觉,上天总是公平的,你失去了多少,它就会补给你多少,你现在未曾得到的,它都在将来的路上等着你,那些逝去的人,不过是去了我们看不到的世界,或许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或许在天空的星辰,或者明月”

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翻出前两天在网上看到的一张星空的图片,“你看,世界也并不只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她抬起头来,湿润的双眼看着他手机里的图片,图片里,漆黑的天空中,布满了星辰,星星并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如同一颗颗宝石。

“好漂亮,怎么是这样的”

“如果你想念她了,就抬头看一看天空吧”,他望着天空的明月,不经意间,一滴冰凉的眼泪从眼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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