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庆堂回头看见谭央下了楼,便匆匆挂了电话,笑着说,“这就要走吗?现在天黑得早,开车要小心。”谭央摇了摇头,“不,有点儿事和你说。”毕庆堂听了很有些意外,却又一副期待已久的欣喜,他连忙张罗着叫佣人上东西。谭央在沙发上甫一坐定,茶点就上来了,茶水的温度刚好,四盘点心都是她爱吃的,出屉不久,还热着。
自数月前的争执后,毕庆堂一直在等这样一个契机来缓和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新的矛盾。在旧仇未平、新怨又加的情况下,他已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天已擦黑,带着黑边的晚霞从大窗子里照进来,仿佛琉璃灯盏里发出的光,带着古艳。偌大的客厅里下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下了,只他们两个,还有几盘点心散发着香甜温糯的气味。毕庆堂笑着往杯里倒着茶,茉莉香片的芬芳扑面而来。他有心营造着这样一个氛围,馨甜而温暖,这就是他们的家,曾经的家。他希冀着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的关系能稍稍缓和,甚至于,能够再续前缘,重归于好,尽管这后者的希望是微乎其微的渺茫了。
谭央明白他的用意,却终是说不出他希冀听到的话语,她要告诉他的事情与他的期盼,南辕北辙,可这话一定要她自己来说!人生一世,什么事情都要有个交代,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况且,她最了解他的性子,那件事他若是从旁人的嘴里听到,不知又会是怎样的轩然大波。
“你不用忙,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谭央说话的声音甚是清疏,毕庆堂拿茶壶的手也跟着一颤,缓缓放下茶壶,他稳了稳心神,把茶杯推到谭央手边,却恰巧看到谭央手上那枚碧玺的戒指,西瓜红的戒面在落日的映照下,发着滟滟的光。
毕庆堂直起身,一瞬不瞬的盯着谭央的脸,面沉如水的提高音调,厉声道,“你要说什么?啊?”他的话语里带着胁迫的味道,杀气四溢,是个人都会怕,只除了谭央,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乖顺至极却又胆大绝顶。
谭央想了想,微蹙着眉,尽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是这样的,我……”毕庆堂怒不可遏的把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指着谭央的鼻子粗暴的吼道,“住嘴!”他站起来,看着谭央,瞪着发红的眼睛,那些愤怒的指责与咒骂险些冲口而出,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几个月前的经历叫他更加的明白了,他若一时冲动说了伤她心的话,那么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的伤痛与难过便会成倍数的无限叠加,没有终点。
他喘着粗气,强压住巨大的恼怒与伤心,哑着声音低语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陈叔听见声响赶下楼时,正看见毕庆堂直挺挺的背对着谭央站着。谭央的眼圈泛红,愣了片刻后,起身走了。陈叔看毕庆堂的神色便知出了大事,他想问,却又有些怕,便紧走几步去追谭央。
陈叔一把拽住刚走出大门的谭央,焦急的问,“少夫人,你们这又是怎么了?”谭央扭过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才说,“陈叔,您一把年纪了,别总替我们操心了。”陈叔长叹口气,一脸愁苦,“怎么能不操心呀!这两年,你们只要一碰在一起,我这心就是悬着的,就怕有哪句话不对,你们吵起来,吵完后少爷就难受,难受到下一次和你见面时。你就可怜可怜他吧,别再同他一样,别再和他闹了。”
谭央听了心里一紧,控制不住的带着哭腔说,“陈叔您放心,以后绝不会再闹起来了,您放心吧。”说罢,她脚步匆匆的往前走,打开车门,上了车。站在原地的陈叔听了谭央的话,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一股空荡荡的恐惧感直窜出来。他一路小跑的来到汽车旁边,扒着车窗,颤巍巍的说,“少夫人,不能啊,你不能这样啊,少爷还放不下你啊,你就能放得下他吗?”谭央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放不下又能怎样,终是不能够了,一直这样牵扯这样闹,就会一直放不下,也终是两厢愁苦罢了!”
陈叔惶恐无助的摇头,“不,不,你这样会要了少爷的命的,他现在的烟瘾大得不得了,”说着,老人家老泪纵横的靠在汽车上,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绝望的说,“他现在,在抽大烟!”
十多年前,他做着鸦片的买卖却最看不起抽大烟的人,他说,“再好的东西,不该碰的就不能碰,没这点儿自制力,就活该他遭罪。”而后,他又说,“小妹,你是鸦片!”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九一八,又听见了防空警报的声音,向抗战英雄致敬,也希望世界和平,战争永不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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