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居,顾名思义,就是卖药膳的。 听京中的长者说,此地是百年前药王的旧居。 他是熙成二十二年来的京城,到光庆八年离开,此后不知去向。 熙成帝共在位二十六年,算起来,他在京中待了共十二年,如果不计云游外地的时间的话。 药王离京后,他的居所便一直荒着。 多年后,有人买下那块地,扩建成了酒楼客栈。 并打着他的名号,卖起养生的药膳来,生意甚是红火。 以至于这店延续百年之久,成了人尽皆知的老字号。 这便是李莲花他们选择这家客栈的原因,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些太虚门的线索。 刚进门口,便有个小二迎上来,“客观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四位,住店,劳烦准备三间普通客房。”李莲花道。 李相夷扯他一下,“四个人为什么是三间?” 李莲花低头,“你不需要。” 店小二也道,“是啊小朋友,你还是跟着大人比较合适。” 李相夷撇撇嘴,又问,“那为什么我们不住上房?” 店小二深为认同。 方多病也是这个意思,可惜银子辛辛苦苦挣的,李莲花是不会同意的。 这不,训了李相夷一句,“你银子多花着不心疼是吧?” 李相夷确实不心疼,却也没继续争辩,决定宽和地委曲求全一下。 三间房挨着,排在二楼边上,还算清静。 进房前,李莲花三人在猜拳——李相夷跟谁住是个问题。 他有些生气,“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他其实想跟方多病住,这样就可以命令大徒弟端茶倒水了。 阿飞的话没意思,一脸凶相话还少。 李莲花,好是好…… 就是总编漂亮话,真真假假分不清,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坑。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打算采纳他的意见,甚至不知道他的意见是什么。 而且,李莲花输了。 一大一小都失落落地,各自嫌弃一眼,挤进中间的房去。 狐狸精后脚跟进去,用头顶上门。 放好行李,休息一会后,天色转暗。 他们下了一楼,点菜吃起晚饭来。 菜上来前,小二在桌上放了壶茶,还有碟花生,花生置在李相夷面前。 李莲花第一时间挪开了。 李相夷推碟子的手一滞,抬眸问询。 “我这个人吧,比较喜欢吃花生。”李莲花笑笑,“你也喜欢?” “不喜欢,我过敏。”李相夷收回手,搭在膝上。 李莲花“噢”了一声,随手拿了两颗剥起来。 刚开个口,方多病就抢走了,压着声音道,“还说我不长记性,你这也没好到哪儿去。” 再一看,面前的碟子也被笛飞声移走了。 是了,他体内没有碧茶了。 刚解毒那几天没注意,就吃过花生,脖子冒出大片红疹来。 李莲花颇为可惜,其实,花生的味道挺不赖的。 好歹,他比李相夷多尝过十年的滋味,也算值了。 就是吧,大多时候,不太能尝得出来。 李相夷却是狐疑,“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让他吃?” 夺花生的两人一时无措。 最后,方多病解释道,“我们之前打过赌,他输了,条件是一辈子不能吃花生。” “愿赌服输,对吧,李莲花?” 李莲花状似无奈,抿口茶道,“是啊,这辈子怕是无缘了。” 原来如此,李相夷有些同情他了。 片刻后,他灵机一动,“没事,以后我偷偷抓给你吃。” 李莲花差点一口茶喷出去。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三言两语间,菜上齐了。 果不其然,里面都加了些养生的东西。 吃了小半月李莲花做的菜,李相夷决定补回来,是故比平时吃得多,也吃得久。 三人也不等他,起了身。 李莲花告诉说,“我们尚有点事,你吃你的,吃完了就和狐狸精上楼,别乱跑,知道了吗?” 李相夷咬着鸡腿,语气含糊,“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们忙你们的,慢走不送。” 三人便离开饭桌,去了客栈后院,那里有药王生前住的房间。 此前,李莲花对客栈老板诌道,“在下是名大夫,想追寻一下药王的脚步,不知可否参观一下他生前的居所?” 老板支支吾吾,踌躇了很久才答应。 去到时,他们方知晓老板为何犹豫了。 那居所并没有想象中保存得完好。 庭前杂草丛生,虽已枯萎,春时的葳蕤繁茂却仍可见一斑。 笛飞声在前面开路,劈下大堆的草来。 屋子则破烂不堪,篱墙颓圮,青瓦还漏了几处,透下黄昏昏暗的天光来。 可见,这药膳居卖的,无非是药王的名头罢了。 “归月斋。”李莲花低头念道。 那是掉在地上的匾额,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字迹只隐约可辨。 他扶起来,立在旁边的墙上。 “走,进去看看。”他推开门,纠缠的蜘蛛网被扯断。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沁人口鼻,满是岁月被掩埋的痕迹。 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扇了扇,等尘埃落定,方踱步进去。 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陈了药柜书案的厅堂,置了床榻的小小一方卧房。 东西少而乱,估计是那些珍贵的医药、典籍、神针什么的,都被搜罗走了。 剩下的,不过是些没有价值的物品,比如吃住用的,比如一些闲书。 三人逛了逛,翻了翻,几乎没什么收获。 直到方多病随手拾起一本诗集,奇了句,“想不到,这药王还有读诗的爱好。” 打开前,他先抖了抖上面的灰,没想到,抖出一张纸条来。 笛飞声眼疾手快,在它落地前夹住了。 他展开,交给李莲花,“一堆数。” 李莲花接过,凝眸一扫,掘出了其中规律,“两个数一组,一共二十组。” “应该是代表着第几页第几个字,我念你翻。”他看眼方多病。 方多病就照着他读的开始找字。 很快,有二十个字被找出来,就是是乱的。 排布连起来,是首诗。 “浩渺烟波去,千里浮云别。京华虽梦好,不比朝月圆。” 方多病不免沮丧,“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就写离愁思乡的么。这药王在京中住了那么些年,不想家才怪。” “害,走了走了。”他扔下书,拍拍满手灰。 说着,就和笛飞声一前一后出了门。 只有李莲花还滞在原地,兀自思忖着,“为什么要用数字藏起来,还是这样一首无甚特别的诗……” 他又嘀咕起几个字来,“归月,朝月……” 直到门外的人叫,他方回过神来,将纸条夹回去走了。 “走走走,赶紧走!” “真是晦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一起吃饭!” “……” 药膳居一楼堂内,进了个跛脚老汉。 他正点罢菜,寻了张空桌坐下,隔壁桌的四五个人便面露嫌恶。 因为他的打扮与别人格外不同。 衣裳是左衽式斜襟,那是区别于中原的夷狄百越之服。 上面还绣着奇怪的图腾,看样子,是草木的形变。 还有头发,同编绳编在一起,垂下许多辫子来,一根还从额前绕过。 “呵,”一个马脸男子歪嘴嗤道,“南胤人。” 同行的又一个啐道,“什么人不人的,不过是亡国的奴,我们大熙的狗,什么时候狗也能上桌吃饭了!” 一桌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汉捏着茶杯,杯里的清水激起阵阵涟漪。 不过,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李相夷坐在对面,将一切都看了去。 他越吃越慢,饭都不香了。 笑罢,那几个人见老汉不为所动,派出马脸男子上前驱赶。 马脸推了他一把,“喂,说你呢,赶紧给老子滚,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听见没有?” 老汉一跌,水撒了,茶杯滚落在地。 “我想上哪儿吃饭,便上哪儿吃饭,与几位何干?”他撑起来,脸泛愠色。 “几位若是看不惯,不妨自行离去,或是戳了自己的眼。” 几个人登时恼羞成怒,“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斤两了!” 马脸男子挥拳揍去。 那拳正向老汉颧骨,不曾想,一根筷子疾如闪电,破风刺来。 马脸吃痛大叫,手背盖了个红印子。 他定睛一看,发现个小孩手提木剑,横到老汉前。 刚坐的桌前,只余了一根筷子。 “哪儿来的小兔崽子,多管闲事!”他怒骂道。 “几位大哥,吃饭便吃饭,这地方又不是单给你们开的,自然是人人得而来之,何苦闹些不愉快。”李相夷沉声道。 “人人,笑话,”马脸冷哼一声,“这死东西可是南胤人!” 其同伙纷纷附和,“南胤人百年前败在我们脚下,就活该低我们一等。” “他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地底下的臭虫!” 不堪的话钻入耳朵,老汉浑身抖动。 一个人又指着李相夷,“我看你也是我们大熙的子民,难不成,你要和这种下贱东西站在一处?” “还是说,你也同这老东西一样,不过披了身伪装的皮罢了?” 李相夷凝眉,义正言辞道,“不管是南胤,还是大熙,如今合为一家,就都是一国的子民,断无高低贵贱之分。” “你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眼里可还有公义王法!” “王法?”那几人哄笑起来。 “今日我们便替你家大人管教管教你,让你看看什么叫王法!” 言罢,几个人冲将上去。 老汉是个不会武的,免不了忧惧,拉了把李相夷。 “小朋友,我挡着,你快些躲起来罢。” 李相夷窜上前去,“老伯,无碍,我且会会他们。” 他借着身高优势,很好地避开一击。 接着腿脚一扫,一人便仰翻后倒,砸坏一张方桌。 瓷盘自当稀里哗啦,碎了满地渣滓。 他发尾甩动,偏闪过一道袭来的人影,木剑敲在人背上。 那人步子一浮,同另外一个人撞在一处,撞了个鼻青脸肿。 老汉与看客大惊。 那几人仗着会些拳脚,家境优渥,便肆意欺压人。 如今众目睽睽下,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这样,难免暴跳如雷。 遂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把面子找回来。 他们分出三两个对付李相夷,另两个则制住老汉,抓起板凳便是狠狠一劈。 李相夷打得游刃有余,可架不住人多被缠。 只听得“喀哒”一响,是老汉的骨头。 接连不断地,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老汉挣扎着反抗,却是不敌,疼得嘶声叫喊。 李相夷怒火中烧,掰折一人腕骨,又连环蹬开两人,急忙救那老汉去。 说时迟,那时快,二楼栏杆一震,飞下个人来。 那人快他半步,一剑拍开老汉身边的人,“诸位未免欺人太甚!” “什么南胤大熙分异之别,不过是你们寻衅滋事的借口罢了。” 来者不过金钗之年,一袭桃粉罗裙,俨然是个小姑娘。 声音温婉,却不柔弱。 那出尘浩然之气,就如灼灼桃花,盛放在剑芒之上。 李相夷愣了一眼。 那姑娘看向他,“一起。” 李相夷瞬息回神,同她双双出剑而去。 不多会,几个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躺在地上嗷嗷叫唤。 狐狸精狗仗人势,还适时咬了几口。 也不知适才是哪位客人报的官,此时有衙役前来,把那几人架走了。 李相夷和那姑娘,就在一地杂乱中,将伤残的老汉扶到凳子上。 老汉连连称谢。 一边谢,一边狼狈龇牙。 他腿脚本就不好,眼下更瘸了。 皮肤亦是青紫交加,糊了一片血肉。 “我这儿有上好的金疮药。”那姑娘从袖里掏出个瓷瓶。 “光是药可能不管用,得找大夫正骨了。”李相夷道。 说大夫大夫到,李莲花他们正从归月斋回来,入目是一片狼藉。 他自己,小的那个举手招呼,“李莲花,这里!” 李莲花无言以对,但救人要紧。 他撩开衣摆蹲下,摸摸老汉的腿骨。 没断,就是错位了。 “大伯,可能有点疼,您忍一下。”他温声道。 老汉点点头。 他手置在几个至关重要的地方,一推一捺间,骨头咔咔作响,复了位。 老汉大叫一声,冷汗直冒。 不过,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撕心裂肺后,便是柳暗花明了。 而方多病和笛飞声很有眼力见地,一个上二楼拿了药箱下来,一个找店小二要了清水和帕子。 李莲花浸了帕子,给老汉拭去血迹。 擦完,那小姑娘递金疮药给他。 他颔首微笑接过,撒在老汉伤口处。 再然后,剪了绢帛进行包扎。 这个过程,那小姑娘就站在一边,同李相夷说着话。 “我是扬州乔婉娩,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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