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欲泣无泪，犹如稚子之痛，小陶此刻深有体会。黄刚的呵斥如仙魔之气，直扑面门，令他眼眶泛红，泪腺深处受激，欲泣难止。 小陶渴望痛哭，却又无法放声。他需以四十五度仰视苍穹，方能抑制泪滴，如那尘世诗人笔下的悲情主角。此情此景，苦不堪言，然而黄刚乃其上司，即使哀伤如江河倒灌，亦不可对领导流露半分怨言，这是职场下属应有的修炼。 若江华在此，或许情景将大不同。 见小陶突然望天，摆出四十五度的姿态，黄刚皱眉问道：“你在搞什么鬼？”他以为小陶模仿那些影视剧中矫揉造作、动辄摆姿弄态，却不务正业的侦探警察。 小陶强忍泪水，低头并悄然后退两步，巧妙地绕至黄刚背后，避开正面冲突。 “黄局，这两位的资料我都找齐了。”小陶站在黄刚背后，指着刚递给黄刚的卷宗，仿佛在为领导指明方向，全然没有回避之意。“男子名为王尚，女子唤作冯珍，是否为真名尚未确定，但他们在希尔顿大酒店登记的身份便是这两个，皆为凡人身份。” 黄刚顺着小陶所指阅读，说道：“看来颇有财力。”希尔顿的商务套房价格不菲，一晚数千，住满一月，费用可观。 “查出他们来淮海的目的了吗？”黄刚继续询问。 “他们对外宣称是来淮海度蜜月，说是在这里相识，故重游旧地，回味过去，所以需要长时间逗留。”小陶迅速回应，黄刚说话时，他下意识屏息，感觉稍有缓解。 “呵，说得倒是动听。”黄刚摇头，不置可否，“那他们的行踪轨迹和路线调查清楚了吗？做了数据分析，看他们是否说谎？” 小陶点头，翻动资料，指出：“是的，这是我整理的近一个月他们的行动轨迹图，天网记录了他们在淮海市内的活动。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行踪与所说不符。” 黄刚点头：“说说你的看法。” 小陶精神一振，他知道此刻是展现能力的时刻：“他们声称来淮海寻找甜蜜回忆，情侣的甜蜜回忆通常在何处？或许是浪漫之地，咖啡馆、书店、电影院、西餐厅、甜品店或大型商场，或是风景优美的外滩、淮海路。去这些地方很正常，适合情侣约会，留下回忆。” “但他们的行动却很诡异，多数时间都在居民区或住宅区附近。他们并非来淮海购房，调查中未发现与房产中介的接触。为何他们频繁出入居民区？”小陶认真分析道，“他们可能在撒谎，至少来淮海的目的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 黄刚闭目沉思。淮海，这座拥有近三千万人口的超大城市，突然多了两人，本不足为奇。按他们的说法，无人会费力去验证真假。淮海如此庞大，人潮汹涌，需要关注的事情太多，不可能为两人投入过多精力。 若非张桐的话语引起黄刚的疑虑，启用天网系统和超级计算机进行数据分析，又有谁能知晓他们的真实面目？或许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 唯有黄刚有权限调动此类资源，一般警务人员即便心生疑窦，调查也会十分棘手。若想使用天网系统和超级计算机，还需层层上报审批。 因此，黄刚确信，这二人必有隐情。 “皇甫青松刚离职，新任特勤组组长还未到位。此时若淮海，尤其是我管辖区域内再出岔子，我将面临大麻烦。”身为老练的警务人员，黄刚心中自有盘算，此刻敏感，不容有失。 “对了，黄局。我发现他们行动路线图中有一个有趣的共同点，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小陶的话打断了黄刚的思绪。 黄刚道：“讲来听听。” “他们去过的一半以上小区，都有归乡者或觉醒异能者居住或曾居住。还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提。” “说吧。” “他们曾在杏山小区附近出现过。” 闻言，黄刚霍然起身：“派人在长风商务区的希尔顿酒店进行突击检查，以安全排查为由，我要看看这两个家伙究竟隐瞒了什么！带上检测归乡者的设备。此事由你带队。” 小陶的努力终获回报，获得了单独带队的机会。黄刚回头瞥了眼小陶，他依旧眼眶泛红，似欲落泪。黄刚皱眉问：“你怎么了？”他再次呵斥，小陶的眼更红了。 小陶以异样的嗓音回答：“激动，感谢领导栽培！” 在古老的淮海城，老张的店铺今晚犹如星辰璀璨，吸引着无数的食客。尽管焖面这道美食有着地域性的限制，许多未尝过其滋味或是对面食无感的人，甚至因焖面的醇厚口感望而却步，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魅力。 食物，如同魔法般主观，有人钟爱，有人厌弃。比如生蒜，对那些嗜蒜如命的人来说，它是面条的绝配，而对于其他人，却是难以接受的异物。因此，淮海的面馆并非家家供应生蒜。正如金钱无法取悦所有人，食物亦然，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张桐对此并不强求，至于那些因口味不合而给出差评的，他亦淡然处之。 他的小店从未奢望迎合所有人的胃口，更别提像某些奇幻故事中，一碗炒饭便能令五大洲七大洋的人如痴如醉。若来了个意大利人，或许还会觉得张桐的焖面比不上本国的速食意面呢。 然而，喜欢焖面的人，是真的热爱。几位下班的白领，还有附近交通执法的食客，得知老张今日烹制焖面，纷纷掏出手机，向同乡热情邀约：“喂，还在忙啥呢，告诉你，老张今天做了焖面，美味得很。晚了没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快来，一起来喝两杯。” 淮海，一座汇聚各地人群的大都会，豫南、豫北、晋西、皖南等地的居民在此寻觅家乡的味觉记忆。一整晚，老张的店铺络绎不绝，直至七点，备好的面与排骨汤已售罄，就连花生米也只剩下张桐留作下酒的那盘。北方人来此点下酒菜，别有一番趣味。 张桐的规矩是每日供应什么就卖什么，因此不接受点菜。许多豫南豫北的北方人因缺乏下酒菜而苦恼，花生米虽有，但略显单调。于是，许多人选择了老张用作阳春面配料的小菜佐酒。 三丁辣酱、雪菜肉丝、卤水兰花干和荷包蛋，除了荷包蛋现做，其余三样张桐都有充足的储备，因其油重耐放，放置一天后味道更佳。通常他会备足两至三天的量，不料今晚一扫而空。 这些小菜本是面的伴侣，口味偏咸，却恰好适合作为下酒菜。肖潇洗完最后一个碗，忍不住喘口气：“哎呀，今晚生意火爆啊。老板，明天继续卖焖面怎么样？很多北方人都喜欢，而且淮海好像不常见。” “不行。”张桐直接否决了肖潇的建议。 “为什么？今天生意这么好，还有很多人没吃到呢。你看外面排队的人，听说卖完了都很失落。”肖潇疑惑。 “因为我没兴趣。”张桐任性地说，尽管已过而立之年，但他的个性依然随心所欲：“连续两天做同样的菜，多无聊。生活需要变化，这样才能有趣。”肖潇对此无可奈何，或许归乡者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多赚点钱不好吗？”肖潇不解。张桐摆手：“赚得不少了！”肖潇小声嘀咕：“连件人间风衣都买不起，还说赚得多？”张桐假装没听见，反正他就是不想卖，任性如此。 他哼起一首古老歌曲，古老到肖潇都没听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有得有失，有借有还，老天不容人贪婪。挺胸咬牙，生死易，低头难。即使成不了英雄，也要做条好汉。恩怨淡看，不够潇洒即不够勇敢。苦来我吞，酒来碗干，仰天一笑泪光寒。”这或许正是张桐内心的真实写照。 肖潇见识过张桐唱歌，常常不在调上，但此刻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首歌由张桐唱来，竟有种豪迈的气势，哪怕有些跑调也无妨，或许歌曲的内涵远胜旋律。 见张桐提着饭盒，准备骑电动车出门，肖潇心中暗讽：“哼，唱得大气，有本事别去讨好江警官。”她知道张桐要去给江华送饭，但这次，她只猜对了一半。张桐不仅给江华送饭，还要去看望田毅。 田毅哭过之后，情绪稳定许多，能配合调查了。张桐还是为他准备了些食物，正如他所说，吃饱了就不会想家。他骑着小电动车，朝着人民医院驶去。 与此同时，长风商务区，小陶带领一支由十几名特侦调查员和二十多名普通警员组成的队伍来到希尔顿酒店。“例行安全检查。”小陶出示证件，经理虽有抱怨，但还是配合调查。如今，国家加强了对酒店的安全检查，没有特殊照顾，抽查到谁就是谁，五星级酒店也不例外。 小陶径直找到万山和莎丽化名入住的商务套房，用力敲门：“开门，警察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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