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来客

见小郎君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小二又重复了一遍：“听说这客栈，不是给活人住的，是给死人住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你在这里见过鬼吗？”元曦一脸不相信，“莫不是小哥为了省点活不想让我住下来，编个故事唬我走吧？” 他自然是没见过的，因为他是纯阳八字，鬼见了他都得绕道走，所以这活只能他来干。 对方刚刚才夸他光明磊落，他自然不好意思撒谎，又有些急着辩解道：“我是没见过。郎君也不能如此说我！郎君你想想，在这么个穷乡僻壤开个大客栈，人都没一个，也不关了它，你说是不是给别的东西住的？而且前头那厨子就是被吓走的，我也是好意提醒郎君。” 元曦点点头多谢他的好意，但还是执意留下。小二见劝诫不成，也懒得再说，便给她收拾了个一楼的上等间，让她早点入住。 “郎君有什么可以唤我，我候在大堂的。” 元曦拎着包袱就住了进去，屋里没什么异味，想是小哥常常打扫。 赶路颇累，元曦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半夜，她房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道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清晰。 “老爷，今日房中怎么有人啊。” “嗯，还是个俊俏的小郎君。”男声威严低沉，却带着些打趣。 另一个女子声色柔和，语气有些揶揄：“你是死了，不是瞎了，这分明是个小姑娘啊。” “我看看……还真是个小姑娘！既是小姑娘，我就不便留在这里了，今夜我在大厅歇息，辛苦夫人看顾了。” 元曦早就醒了，此刻正闭着眼假寐。 上山时她便发现山中有黑气萦绕，必是有鬼魂栖息在此处，而且数量还不少，却不知是不是厉鬼，因此她执意留下，只等着夜深了随机应变。 又听见温柔的女声回到：“好，老爷记得避开那店小二。” “放心，他睡得正沉。”言毕，他的气息就在房中消失了。 元曦此刻闭着眼看不见屋中的场景，但她清楚感觉到女子正坐在她的床边。 被“鬼”盯着的感觉不太好，元曦微微翻了个身。 耳旁吹来一阵凉风，天寒地冻，却让她感觉莫名温暖。 又听女子在她耳边柔声说道：“真是傻囡囡，这么大个姑娘了，怎还不会盖被子。这可怎么办，我又不能帮你盖的。” 声音很轻很软，却让元曦心头一颤。这声音仿佛她在梦中也听过。她紧紧闭着双眼，极力控制着不让这莫名其妙的眼泪流下来。 又听见床边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后呢喃道：“这可怎么办呢，真怕你睡不好。唔，我给你唱一曲我刚学来的本地童谣罢。”。 细细柔柔的声音唱着铿锵豪迈的北方童谣，让元曦无端想笑，却又觉得这位女子颇有雅致。 她便在这纷乱思绪中进入梦里。 她又回到了镇国公府。西南炎热，母亲常常夜里抱着她在亭子里乘凉，给她摇着蒲扇唱着西南的小曲，她在母亲的哼吟声中沉沉睡去。 …… 第二日，小二早已为她备好早餐。虽然还是十分简单，却比昨夜的晚餐用心多了。元曦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本事可以让自己饿不死。 小二打量着眼前的郎君，正思索着如何开口问，便听郎君自顾自地说道：“小哥不必担心，我昨夜睡得极好，因此决定今天再续一晚。” “啊？郎君说的是真的吗？” 元曦掏出碎银递到小二手中：“这是自然。” 元曦没有撒谎，她一觉醒来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昨夜睡得很沉，就像是被人守了一夜，十分有安全感。 可不是被人守了一夜，是被鬼守了一夜。 她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是修道的，却着了鬼魂的道。她也想知道昨夜的夫妇是什么身份，用了什么法术，怎会让她睡得这么好。 因此她决定今晚不再装睡，好好问问他们。 到了第二天夜里，元曦还是如昨夜一样假寐。 到了夜半时分，屋内果然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但这回唤了道声音：“听说老三夫妇房里住了活人。诶？真的是活人唉！” “除了外边那个，我已好久没见着活人了，可真俊啊，能当我姑爷就好了。” “去去去，你都死了多久了，你闺女都不知道在哪儿，还让人当你姑爷，做梦呢！” 屋内似乎有许多人，叽叽喳喳地说说个停。 元曦再也装不下去，便睁大了眼睛，望着房顶翻了个白眼。 “哎呀，怎的还醒了呀。哎哟这双眼睛，可真亮啊，真是俊呐！” “醒了就醒了，反正又瞧不见咱。” 元曦坐起身，房里果然挤满了乌压压的一片“人”。 她揉了揉眉心，还好，没有厉鬼。也不知道哪个是昨夜的妇人。 她的眼睛朝着“人堆”来回查探，像是在找谁。看得“人群”心惊肉跳。 有一个瘦弱的女子拍了拍胸脯：“可不是能看见咱们吧？” 不是昨夜女子的声音。 “芸娘你胆子真小，她铁定瞧不见，不然准被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另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说道。 也不是昨夜男子的声音。 又一个矮小的小男孩出声：“好久没人和我们玩了，我们同他玩玩吧？” 男孩朝她的方向跑过来，贴着她的脸做了个鬼脸。 她用手挡开小男孩的脸，扶了扶额淡定问道：“好啊，玩什么。” “人群”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过了会儿又爆发了一阵尖叫。 大厅里打着盹的小二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猛然惊醒，又听了会儿，确认没有声音，又挠挠头睡了过去。 屋内，众“人”耷拉着脑袋，十分歉意的样子。 被唤芸娘的女子率先开口：“真对不起啊，郎君，我们只是许久不见活人了，太激动了些，也不知你能听见，不是故意惊扰你的。” 又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道：“旺仔，快同哥哥道歉。” 男孩低着头老老实实道歉。 元曦摆摆手：“无碍，我今夜本就在等你们。” “你是谁，等我们做甚？你是来抓我们走的吗？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还嫌害我们不够惨吗，说好要给我们一块安生地，现下要反悔吗？”壮硕男子伸开双臂挡在“人群”前，神情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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