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惠帝到了长安，政权被太宰司马颙所掌控。司马颙商议拥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以及所有调停的办法，进宫禀报惠帝，惠帝当然依照他的提议颁布诏书。诏书说：</p>
上天给晋朝带来灾祸，皇位继承人没有后续，成都王司马颖，在作为皇储时，政绩不佳，令四海之人失望，不能承担重任，让他回到自己的府第！豫章王司马炽，是先帝疼爱的儿子，美名日益更新，受到四海关注，现在立他为皇太弟，以振兴我晋朝。司空司马越可以晋升担任太傅，与太宰司马颙辅佐朕，司徒王戎，参与处理朝政，光禄大夫王衍担任尚书左仆射，安南将军司马嫚，就是范阳王。平东将军司马楙，就是东平王。平北将军司马腾，就是东嬴公。各自镇守本来的辖地。高密王司马略担任镇南将军，兼任司隶校尉，暂且镇守洛阳。东中郎将司马模，担任宁北将军，都督冀州，镇守在邺城。司马略和司马模都是司空司马越的弟弟。镇南大将军刘弘，统领荆州来镇守南方。其余的百官，都恢复原来的职位。齐王司马冏之前应该回到府第，长沙王司马乂轻易遭受重刑，可以封他的儿子司马绍为乐平县王，来供奉他的祭祀。近来战事频繁，耗费人力，供应宫廷的物品，减去三分之二，户调田租，减去三分之一，废除苛刻的政令，爱护百姓致力于根本，清平通畅之后，应当返回东京。此诏。</p>
诏书颁布之后，又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兴。命令太宰司马颙都督中外诸军事，张方担任中领军，记录尚书事，兼任京兆太守，一切军国重要政务，以司马颙为主，张方为副。不管怎样和解，想要和睦宗室，稳固边疆，哪有这么容易呢？东海王司马越，先上表辞去太傅的职务，不愿意入关，高密王司马略，打算奉诏前往洛阳，偏偏被东莱的乱民，聚集起来攻打掠夺，连临淄都守不住，逃到聊城去守卫。司徒王戎，在张方劫持皇帝的时候，已经暗中逃到郏县，找地方躲避安身，而且年龄超过七十岁，怎么肯再出来冒险？当下称病辞官，不到几个月，果然病死。王衍向来狡猾，名义上接受职位，不曾西行。只有北中郎将司马模，前往镇守邺城，收拾残余，招募士兵守卫。过了一年是永兴二年，张方又逼迫惠帝，在洛阳颁布诏书，仍然下令废除羊皇后，把她幽禁在金墉城。不知道他和皇后有什么仇？留在洛阳的官员，不得已依照诏书执行。恰巧秦州刺史皇甫重，多年被困，派养子皇甫昌快马奔赴东海，向司马越请求救援。司马越因为东西距离遥远，不愿意出兵，皇甫昌直接前往洛阳。假传司马越的命令，迎接羊皇后回宫，就用皇后的命令，发兵讨伐张方，迎接皇帝大驾。事情发生得仓促，百官来不及考察，相继依照提议行事。不久查明是欺诈的阴谋，就杀了皇甫昌，把首级传送到关中。司马颙主张和平行事，不想长久劳顿兵马，因此请求派遣御史带着诏书去宣告皇甫重，命令他入朝在皇帝所在之处。皇甫重又不肯奉命。秦州自从被围困以后，内外隔绝，音信不通，就连长沙王遇害，皇甫商被杀等情况，也完全不知道。皇甫重问诸位御史的车夫，说我弟弟早就想来救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车夫回答道：“你的弟弟早就被河间王所杀，怎么能再生？”皇甫重听了脸色大变，也把车夫杀了。城中的守兵，这才知道外援已经断绝，群起杀死皇甫重，把首级装在匣子里请求投降。司马颙调冯翊太守张辅担任秦州刺史。张辅到任后，与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人有矛盾，互相发起战争，最终失败死亡。了结皇甫重，并了结张辅，无非是把前文交代完整。这暂且放下不说。再说东海王司马越，既然不愿意入关接受职务，当然和太宰司马颙有矛盾，中尉刘洽，劝司马越前去讨伐张方，为迎接皇帝大驾做打算。司马越已经补充士卒、聚集车马，整顿军队，于是听从刘洽的话，向山东各州郡传发檄文，说应当率领正义的军队，向西讨伐有罪之人，迎接天子，返回旧都。东平王司马楙，先把徐州让给司马越，自己担任兖州都督。范阳王司马嫚和幽州都督王浚，也和司马越相呼应，推举他为盟主，联合军队前来勤王。司马越的两个弟弟司马腾和司马模，都担任地方长官，都归他哥哥指挥。司马越假托秉承皇帝旨意，改选各州郡的刺史，朝中官员大多前往东海，趁机攀附升官。在这样的乱世，为什么一定要做官？偏偏在赵魏交界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公师藩，独树一帜，前去攻打邺城。公师藩是成都王司马颖以前的将领，听说司马颖被废，心中很不平，于是自称将军，声称要为司马颖报仇，聚集了几万人，不管是凶悍的贼寇还是狡黠的胡人，都一并收用。当时有个羯人石勒，原名叫匐勒，音佩。先世是匈奴别部的小帅，因此称为羯。羯也是五胡之一。石勒寄居在上党，年龄才十四岁，跟随乡人到洛阳做买卖，在洛阳上东门长啸，恰好被王衍看见，不禁感到诧异。接着又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小小的胡人孩子，就有这样的长啸，将来必定有不同寻常的图谋，会成为天下的祸患，不如趁早除掉为好。”于是派人去抓捕石勒，石勒已经提前逃走回去，没法抓到。过了几年，石勒强壮无比，善于骑马射箭，相士曾称赞他相貌奇特，前途不可限量。乡人嘲笑相士胡说。</p>
正逢并州发生大饥荒，刺史东嬴公司马腾，采用建威将军阎粹的计策，掠夺贩卖胡人，充当军费。石勒也被掠夺，卖给荏平人师欢做奴隶。师欢让他耕作，身旁常常有鼓角之声，一起耕作的人，多次听到，回去告诉师欢。师欢觉得很奇特，对他特别优待，听凭他自由行动。牧师汲桑，和师欢家相邻，石勒得以和他往来交往，相互投合，并且纠集壮士，作为朋友伙伴，听说公师藩起兵，竟然和汲桑带领牧人，以及党羽几百名骑兵，投入公师藩的部下。汲桑开始让他以石为姓，以勒为名。石勒勇猛善战，愿意做先锋，接连攻破阳平、汲郡，杀害太守李志、张延，转战到邺城。邺城中的都督司马模，见上文。急忙派遣将军赵骧出去抵御，并向邻郡请求救援。广平太守丁邵，率兵救援司马模。范阳王司马嫚，也命令兖州刺史苟晞前往救援。两路兵马到了邺城，和赵骧合军抵御敌寇，公师藩自然胆怯后退，就是胆大包天、力气很大的石勒，也只得跟随众人撤退。石勒成为晋朝的后患，就是十六国中的一个敌寇，所以详细叙述他的来历。</p>
司马模是司马越的弟弟，向司马越报告胜利的消息。司马越因为邺城没有危险，派军队向西行进，任命刘洽为司马，尚书曹馥为军司，监督军队前进。留下琅琊王司马睿驻守下邳，供应军需。司马睿请求留下东海参军王导担任司马，司马越也答应了。王导字茂弘，是前光禄大夫王览的孙子，年少时就有鉴别力，见识度量高远清新，向来和司马睿关系亲密友好，所以司马睿把他引入营帐，让他参与谋划。王导也倾心推奉，知无不言。后来成为中兴的名相，这里是伏笔。司马越留下这两个人，放心向西行进，驻扎在萧县，部下大约有三万多人。范阳王司马嫚，也从许昌出兵驻扎在荥阳，为司马越声援。司马越任命司马嫚兼任豫州刺史，调原来的豫州刺史刘乔，改任冀州刺史，并让刘蕃担任淮北护军，刘舆担任颍川太守。司马嫚也让刘舆的弟弟刘琨担任司马，只有刘乔不接受司马越的命令，发兵抗拒司马嫚，并且上书皇帝所在之处，一一陈述刘舆兄弟的罪恶，并且说他们协助司马嫚叛逆，应该加以讨伐等话。究竟刘舆兄弟，是什么样的人？小子还没有叙述到，应该在这里说明。读者看过前文，应当知道在贾谧的二十四友中，刘舆和刘琨也曾经被列入。刘舆字庆孙，刘琨字越石，他们的父亲就是刘蕃，是汉朝中山静王刘胜的后裔。世代居住在中山，兄弟都有才华名声，京城曾流传着：“洛中人才济济，庆孙和越石。”两人相继担任尚书郎，只因为他们党附贾谧，已经受到当时人的指责。刘舆的妹妹又嫁给赵王司马伦的世子司马荂，司马伦篡位时，刘舆担任散骑侍郎，刘琨担任从事中郎，父亲刘蕃担任光禄大夫，一门都接受了伪职，更加丧失名声。等到司马伦被诛杀，齐王司马冏辅政，器重他们二人，特别从宽赦免，仍然任命刘舆为中书郎，刘琨为尚书左丞，转任司徒左长史。刘琨后来很有奇特的节操，叙述到前面的行为，是暗中为改过的人劝勉。到了这里被司马越派遣，不能让刘乔服气。刘乔因此归罪于二人，借以来鼓动众人。太宰河间王司马颙，正担心公师藩作乱，司马越又起兵，半夜里彷徨不安。想出两个计策，一方面起用成都王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军事，给他一千士兵，任命卢志为魏郡太守，跟随司马颖镇守邺城，安抚公师藩。一方面请求惠帝下诏，让东海王司马越等人，各自返回封国，不得起兵争斗。其实这是弄巧成拙，毫无益处。司马颖被司马颙所废，难免怨恨司马颙，怎么肯再为司马颙尽力？司马越已经出兵，自然不听从诏书的命令，仍然让司马颙没有办法。</p>
恰好接到刘乔的书信，高兴得到一个帮手，就命令刘乔讨伐司马嫚，分散司马越的兵力，并且让镇南大将军刘弘，征东大将军刘准等人，帮助刘乔进攻。又派遣张方担任大都督，率领建威将军吕郎，北地太守刁默，聚集十万兵马，讨伐刘舆兄弟，一起在许昌会合。还让成都王司马颖，邀请以前的将领石超，出兵屯驻在河桥，作为刘乔的后援。范阳王司马嫚，得知消息，急忙向司马越告急。司马越就把军队转移到灵璧，援助司马嫚抵御刘乔。刘乔让长子刘祐率兵抵御司马越，自己率领轻骑兵进击许昌。最奇怪的是东平王司马楙，占据兖州，不派出一兵一卒，专门搜刮赋税，使得州县疲于奔命。兖州刺史苟晞，之前被司马嫚派遣前往救援邺城，此时率军返回兖州镇守，又被司马楙拒绝。司马嫚让司马楙调任镇守青州，司马楙不愿意调任，干脆改变当初的想法，和司马嫚为敌，违背了司马越的约定，竟然和刘乔结盟了。这一群反复无常的小人，哪能不混乱。只有镇南大将军刘弘，志在平息争斗，不想偏袒任何一方，特意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刘乔，一封寄给司马越，无非是劝他们消除怨恨停止战争，共同扶持王室。司马越和刘乔已经势不两立，哪里还肯听从？刘弘因为没有办法，于是快马向皇帝所在之处上表，陈述意见，大致说：</p>
范阳王司马嫚，想要取代豫州刺史刘乔，刘乔起兵驱逐司马嫚，司空东海王司马越，因为刘乔不服从命令，讨伐他。臣认为刘乔承蒙特殊的恩宠，显著地担任州里的长官，自己想要在当时立功，来为国难献身，没有其他罪过，而范阳王取代他，取代是不对的，然而刘乔也不应该因为司马嫚的不对，擅自使用权威就讨伐，确实应该公开处死，来惩罚不恭敬。近来战争纷乱，猜疑灾祸产生，嫌隙在诸王之间构成，灾难延及宗室子弟，今天是忠诚，明天就是叛逆，反复无常，互相成为战争的首要人物，记载以来，骨肉之间的灾祸，没有比今天更严重的了，臣私下感到悲哀。现在边疆没有储备防备的物资，中原地区有百姓贫困的困境，而朝廷的大臣，不维护国家的根本，致力于平常的争斗，自相残害剥削，造成的危害更深。万一四方的夷族趁虚而入发生变乱，这也是猛兽互相争斗，自己被卞庄所擒获了。臣认为应该赶快发布明白的诏书，让司马越等人消除猜疑，各自保住自己的辖地。从今以后，那些有不接受诏书，擅自发动兵马的人，天下共同讨伐他。《诗经》说：“谁能拿着热的东西，而不用冷水冲洗。”如果确实冲洗，一定没有被烫伤的忧患，永远有泰山一样的稳固了。恭敬地陈述我的诚意，恳请采纳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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