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偌大的一张床鼓起一个小包，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掀开被子。 </p>

被子里的顾星陨一惊，原本紧埋在膝盖里的脑袋抬起头来，那一张脸哭得久了，又憋在被子里，红得不成样子，眼睛也是，几乎肿成了核桃。 </p>

裴凛山看得心疼，很轻地叫：“宝宝。” </p>

顾星陨的目光有些直，他看了裴凛山一会儿，又直愣愣地低下头去，整个人紧抱着膝盖，宛如在母亲子宫里的胚胎。 </p>

裴凛山的手伸进被子里去捞他，他也不挣扎，裴凛山于是脱了鞋上床，将顾星陨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很温柔很温柔地抚摸着。 </p>

“宝宝。” </p>

他再次这样叫道。 </p>

顾星陨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躺在裴凛山的腿上，眼睛睁着，一动不动。 </p>

他不说话，裴凛山也不在意，低着头，轻声说：“我给你买了只兔子。” </p>

“听老李说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兔子，所以来的时候买了一只给你养。” </p>

“哦，还有猫，你还记得吗，之前在酒店外面捡到的那只，把你吓了一大跳，那天早上走的急，我也忘记和你说了，我把猫送到宠物医院去打疫苗驱虫了，顺带洗澡美容，今天医院打电话来说，可以去接回来了。” </p>

“你喜不喜欢猫？我觉得你是喜欢的，没有自作主张吧？” </p>

“喝口热茶好不好？嗓子是不是不舒服？” </p>

“好好，不喝，我不动你了。” </p>

“你不是喜欢秦洵吗，他最近在演《无尽之城》，这个故事是根据一本小说改编的，金临先生你知不知道？就是他这几年新完成的作品，你想不想听剧情？” </p>

“秦洵演的是里面的一个废柴……” </p>

“……最后，秦洵灭掉这个全剧大反派，就和心爱的小师妹游荡江湖去了，是不是很快意？” </p>

“宝宝，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也去国外度假吧，或者你不是喜欢骑马吗，我带你去草原，嗯？” </p>

“你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想不想看极光？” </p>

“……” </p>

房间里的絮叨声从傍晚到深夜，佣人送来的热茶和饭菜放在一旁全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星陨完全地睡在了裴凛山怀里，他闭着眼睛，紧抓着裴凛山的大衣领子，一刻不松。 </p>

渐渐的，裴凛山也困了。 </p>

他看着怀里仿佛已经完全安睡过去的青年，说着说着，亦跟着困倦地闭上了眼。 </p>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p>

裴凛山迷糊间下意识搂了一下怀里的青年，摸了个空。 </p>

他一下惊醒，坐起身来却看到坐在窗边床前的顾星陨。 </p>

他在抽烟。 </p>

姿态不怎么娴熟，但显然也不是不会。 </p>

裴凛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把抽过他唇间的香烟，放进自己嘴里深吸一口，“少抽点烟。”他这么说。 </p>

顾星陨侧头看他一眼。 </p>

裴凛山跟着坐下来，叫：“宝宝。” </p>

顾星陨说：“别这么叫我。” </p>

是完全嘶哑的声线，像被砂纸摩擦过一般。 </p>

裴凛山心疼得要死，说：“好，不叫。” </p>

嘴里的香烟也不过就剩最后几口，到了尽头，裴凛山下意识找烟灰缸，没有。 </p>

他犹豫了一下，顾星陨又说：“没事，家里的木地板早快坏了。” </p>

裴凛山放心地在地板上捻灭烟头，微弱到听不见的“滋啦”声响起，猩红滚烫的香烟将地板灼出一个黑色的斑点来。 </p>

“怎么还不睡？”裴凛山问：“还是，你饿了？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p>

说着，裴凛山又立刻站起身，迈步子的时候发觉顾星陨抓住了他的裤脚。 </p>

顾星陨没说话，就这么抓着。 </p>

裴凛山顿了一会儿，还是坐了回去，“你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对身体不好。” </p>

顾星陨在他坐下来时就松了手，这会儿抱着膝盖看着地板。 </p>

裴凛山就叹气：“你累不累？躺到床上去休息好不好？” </p>

眼睛余光瞥到顾星陨光着的脚丫，立刻捉住了往自己怀里放，两个人的位置也变成对立而坐，“别光脚，地上冷。” </p>

阿欣，别光脚，地上冷。 </p>

顾星陨忽而抬头，和裴凛山对视。 </p>

他叫他：“裴凛山。” </p>

“什么？” </p>

“吻我。” </p>

裴凛山愣住。 </p>

顾星陨始终直直地看着他，见裴凛山没反应，将自己的脚从他怀里抽出来，往前一探，轻声在他耳边说：“没听见吗，我叫你吻我。” </p>

裴凛山眼睛里的墨色宛如深渊，他克制地盯着顾星陨漂亮的脸，最终没克制住，心里暗骂一声，叼住青年那蔷薇色的唇瓣就凶狠地吻了下去。 </p>

裴凛山忍耐太久了。 </p>

忍耐到此刻，心里的野兽放纵出来，根本收不回去。 </p>

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的顾星陨只不过是一头深受创伤的小兽。 </p>

就像多年前一样，少年也是这样哭着求他，不过那时候他忍住了。 </p>

合格的猎人需要耐心，哪怕内心再怎么蠢蠢欲动，他也觉得自己可以等待。 </p>

可是现在不一样。 </p>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对调，他才是被顾星陨吊着求而不得的那个。 </p>

在顾星陨荒漠一般的内心世界中行走太久，他又累又渴，不知道有多久没和青年这么亲密过，以至于现在只要一握住他的腰，他都心猿意马心跳到不行。 </p>

这是他的裴太太。 </p>

他心想，如果顾星陨需要他，他可以为此奉献一切。 </p>

一室春光。 </p>

再次醒来的时候都是下午了。 </p>

窗外阳光正烈，裴凛山搂着顾星陨，从沉沉睡梦中醒来。 </p>

怀里的青年头发凌乱，嘴唇嫣红，从脖子往下，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暧昧的深色印记。 </p>

裴凛山下意识又要举旗，忍住了。 </p>

他轻手轻脚地将手臂从顾星陨的脖颈间抽出来，小心翼翼地穿着衣服和裤子，生怕把那好不容易睡着的青年弄醒。 </p>

他太累了，应该多休息一会。 </p>

下楼的时候发觉整个老宅里都很安静，裴凛山看着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和短信，挑选着几条回了，走到客厅，发现老李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p>

电视倒是开着，很小声，不过老李很明显没看。 </p>

他走过去，喊道：“老李。” </p>

老李动作幅度很大地在沙发上震了一下，姿势十分别扭地回头，“裴先生！” </p>

裴凛山皱着眉看他扶腰的动作，“你既然伤了就别再乱动了。” </p>

老李“哎”了两声当作回应，又问：“少爷呢？” </p>

裴凛山坐到沙发上，说：“他睡了。” </p>

老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p>

裴凛山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摸烟的时候想起之前半夜顾星陨就是从他口袋里拿的烟，果然摸了个空，裴凛山将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声响。 </p>

“到底是怎么回事？” </p>

对于顾星陨回老宅这事，他之所以没阻止，是因为他以为这边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毕竟顾家父母去世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去这么久，老宅又怎么还会有关于这件事的点滴？ </p>

不过也是他过于大意了，他和顾星陨结婚后，来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顾星陨对这一栋老宅讳莫如深，好几次他过来，也只是在门外等了顾星陨一会。 </p>

顾星陨不让他进去。 </p>

这就导致他对老宅这边的事情基本不了解，哪能想到，顾星陨失忆后回来一次，立刻敏感地发现真相，又再次将这丧亲之痛深刻地体验了一遍。 </p>

裴凛山只要一想到昨日过来时看到的顾星陨，那副仿佛已经了无生趣死气沉沉的脸，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p>

这还只是侧面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是当年那个亲历现场的顾星陨，又到底该有多崩溃？ </p>

裴凛山不敢想了，他怕他一想到这件事，悔恨就能将他彻底撕碎。 </p>

隐隐的烦躁感从心底升起，裴凛山的手指反复捻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裴凛山这是烟瘾犯了。 </p>

他听着老李讲昨天发生的事情，思绪却回到了很久以前。 </p>

从他第一次见到顾星陨开始算，已经一年有余。 </p>

他展开热烈且浪漫的攻势追求顾星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然而那个漂亮得令人心悸的少年对他总是横眉冷对，到了后来，再见他都到了避之不及的地步。 </p>

圈子里都笑话，一向不近美色宛如高岭之花的裴少爷也有了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多少荧幕里被万千少女追捧的男神眼巴巴地爬裴爷的床，而裴爷呢？要是他真的一视同仁清心寡欲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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