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嘉奖

此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一马平川。 当最后一片树叶在秋风吹拂下缓缓飘落时，水清桦终于收到了季子墨的第一封来信。 “清桦吾妻爱鉴， 展信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到达潜州。 第二次去潜州，道路更加难行。大灾过后，满目疮痍。千里沃野变成泥淖，庄稼蔬菜俱被摧毁。房屋崩塌，断壁残垣上，尚刻印着洪水冲刷的痕迹。曾经歇脚过夜的村庄，早已埋葬在泥石之下，杳无踪迹。 一路上险象环生，但总算平安到达。我没有去州府，而是去了青鱼嘴所在的洪县，现在是秦县令身边一师爷，每日计算乡里配额，调拨赈灾钱粮，记录出入库存，前所未有的忙碌和劳累。如何和上官同僚相处，如何赈济灾民，如何理顺县衙三班六房事务，处处皆学问，总感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 忙碌之时没时间想起，只是每到夜阑人静，思念如丝，不绝如缕。你赠送的丝帕，我贴着心口收藏。当归当归，落雪之日，当归之时。 庚子年秋月子墨于洪县” 水清桦轻轻阖上书信，吐了一口气。他写得云淡风轻，但灾情如火，身在其中，怎么可能轻松。记得临别前，她对他说，你的心结我知道，但那是天灾，你把自己最心爱的画全都卖了，几万两银子一文没留都捐了出去，做得已经足够。 他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多。 这是他选择的路，再难也得走下去。她能为他做的，就是守好这个家，等他在落雪之时归来。 兰心来报，二太太来了。水清桦急忙收好书信，打起精神，孙晓兰已经走了进来，步履匆匆，满脸焦急。 “三弟妹，多亏你提醒我。我悄悄找人私下里打听宋家的情形，你猜如何？那那那，那宋家子，他有先天的心疾！”孙晓兰急得舌头打结，脸都涨红了。 水清桦给她递上一盏清茶，用手在她背后顺气。“二嫂别急，慢慢说。” 孙晓兰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天杀的宋家，这么大的事瞒着不说，当地不少人家都知道，都不和宋家结亲，他们这是诚心坑骗我们这种外来户！” 她用帕子不停拭泪，一阵一阵地后怕，要是没有三弟妹提醒，就这么换了庚帖，那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二嫂，二哥知道这事吗？” 孙晓兰拭泪的手停了下来，她这次打听事情，是背着二老爷的。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直觉上不想让他知道。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这就派人给他送信，这亲，不能结！” 水清桦点头称是，“二嫂，季家和宋家要结亲的事，那边是不是都传开了？蕴儿再想在那边说亲，也难了。” 孙晓兰叹气，“谁说不是呢？那宋家怕夜长梦多，两边口头一定下，他们就把风放出去了。不定亲，蕴儿的名声也坏了，这下可怎么是好。”她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 “二嫂，事到如今，蕴儿不能再回那边了，索性就留在江夏，过两年及笄了再说亲不迟。”水清桦真心实意给她出主意。 孙晓兰没有接话。她何尝不愿，但丈夫和宋家联姻是为了前程，自己的前程和女儿的终身，在他心里孰轻孰重，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赌。 水清桦看在眼里，心里有数。看样子，做父亲的靠不住，如果母亲再不坚定些，蕴儿就太可怜了。 “二嫂，你上次也说，想回江夏生活。何不和二哥商量商量，让他想办法调回江夏呢？这样就不必在意宋家了。” 孙晓兰苦笑一声：“如果能调回来，当初就不会急匆匆离开了。季家在江夏不还是不受人待见吗，就算在江夏相看，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话是实话，但水清桦总感觉情况很快就会变化。上辈子，季子轩是两年多后起复的，今生有她提前向季子墨透底投效三皇子，季子轩这样的官场老手不可能没有动作，最近他和唐家走动频繁，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当务之急是稳住二嫂，推迟和宋家结亲。 “二嫂，既然知道宋家是火坑，就该万事从长计议。不如就说，蕴儿年纪小，祖母舍不得，要在身边多留几年，及笄之后再正式定亲。” 孙晓兰眼睛一亮，这个借口好，在祖母跟前尽孝，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三弟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 水清桦却在思量，光这样还是不够，看来该尽快帮二嫂夺得中馈之权了，等她掌了家，为了儿女前程，自然舍不得再回西南。 还没等水清桦落实中馈夺取大计，一个惊天消息传入季家：朝廷下表嘉奖了季家！ 其实，朝廷不是专门下表嘉奖季家，而是对在潜州大灾中做出贡献的士绅和百姓集中嘉奖，其中就有季家，季家以捐银两万六千五百两的金额，位列江夏府第一名。 随着嘉奖令而来的，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是朝廷念在季家在家无恒产的情况下，靠卖画筹集巨款支持潜州，甚为感动，特发还当年抄没的田地和府城大宅。 季家人全都喜疯了！ 水清桦若有所思。镇江阁拍卖当夜，季子轩就急匆匆赶去唐家，看来是借着唐家在朝堂上的人脉，把季家的义举报了上去。虽然没有官复原职，但嘉奖令本身就是个信号，代表朝廷愿意把季子轩那桩事情揭过去了，后面就可徐徐图之。物尽其用，一箭双雕，季子轩手段了得！ 季子墨一定想不到，他一片丹心捐赠的银子，还能被他大哥这样利用，起到这样的功效。水清桦不禁想起那个出银一万两的神秘人，没有他的一万两，断没有这张嘉奖令，他图的是季子墨，还是季子轩？ 水清桦甩甩头，把这些念头抛开。季子轩如此厉害，季家和朝堂之事自有他去谋划，自己还是专心做好手头的事。 但她没想到，季家这么快就乱了起来。按理说，发还的大宅是公中财产，全家一起搬回府城才是正理，但谈梅雪提出，这次嘉奖是季子轩奔走出力，季子墨卖画筹银，二房毫无贡献，且他们全家都在外任，就不必搬去府城了，以后回江夏省亲，就把老宅留给他们。 水清桦心中一喜，就怕大嫂不动，既然动了，就把中馈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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