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封瑟琢磨着童话里也没说王子是因为爆炸坠海的。 </p>

不过眼下想这个也没用。 </p>

“嗨, 兰斯，我可不会游泳。” </p>

封瑟脸上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 但他死死抓住船上的金属栏杆, 避免因为脚下的震动摔倒在地，然后像下饺子一样被倒进海水里，那可真是太狼狈了。 </p>

“我会，我会保护好您。” </p>

他的眼眸深深沉下, 眉翼的线条冷硬。 </p>

其实兰斯眼下也是自身难保, 他的体力只恢复了一些，抓住栏杆有些勉强。 </p>

但他不想让封瑟失望, 也不愿意再得到一个无能的评价了。 </p>

“我看还是算了吧。” </p>

封瑟舔了舔唇瓣，空气中的硝烟味让人腺上激素飙升。 </p>

“兰斯……” </p>

他没有听清封瑟在说什么。 </p>

因为轰鸣声从他们的脚下传了出来，这并不是被其他方位影响的余波，而是所处位置的下方也有炸药深埋，那种可怖的力量活像一座活火山开始苏醒。 </p>

带来的光与热好像扭曲了空间，灭世的尘埃瞬间倾覆了一切。 </p>

——什么也听不见了。 </p>

兰斯被掀入了海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开始消耗他的体力。 </p>

不过幸好，他会游泳，并且非常幸运的抓住了一块破碎的残骸，稳稳地趴在了上面。 </p>

当他再抬头时，船已经断裂成两半下沉。 </p>

夜色像给所有人蒙了一块纱布，很难搜寻到想要找到的目标。 </p>

兰斯面无表情的往自己趴着的金属板上砸了一拳，砸的满手是血。 </p>

【我会保护好您。】 </p>

——他食言了。 </p>

一道银白的闪电划过了天穹，整个世界都在隆隆的雷声中颤抖。 </p>

迟来的暴风雨终于展现了它的威力。 </p>

那些在原地等待着埃德加的手下并不知道他们主子已经离世的消息，他们看守着披着单薄睡衣的贵族们，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养尊处优的脸上浮现的惊恐。 </p>

“该怎么说呢？这些贵族大人们睡觉就是讲究。” </p>

有个人伸手拽起一个小姐的睡裙，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柔软的丝绸布料，贪婪之色显露。 </p>

那个贵族小姐尖着嗓音叫了一声，快速的往后退。 </p>

那个出手冒犯的人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抬起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婊·子，摆着一副清高样给谁看，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叫什么叫呢？” </p>

贵族小姐捂着自己显露五指印的脸蛋，也不敢吭声了，但还是往自己的同伴们身边靠了靠。 </p>

“以为自己长得跟天仙一样，真是……” </p>

男人用鼻子哼了一声。 </p>

他转过身去和自己的那些同伴继续交谈，其间不乏对自己美好的未来大谈计划，却不知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了。 </p>

“哎，等我们成功了，一定要让老大给我个贵族当当。至少得是个男爵，我一定要让家乡的那个死胖子跪下来给我擦鞋，瞧他有个有权的亲戚，就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给我们看。” </p>

“喂，你未来想做什么？” </p>

“喂…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回答我？” </p>

男人发现自己的同伴好像变成了一座石像，完全对他的话没任何反应，眼睛直勾勾的往一个地方看，活像是着了魔。 </p>

他又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也在往同一个方向看，包括那些被俘虏的贵族好像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全都露出痴迷的神色。 </p>

看什么啊？ </p>

他好奇地看了过去。 </p>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p>

他也呆住了。 </p>

在隐隐绰绰的火光之中，他看清了那个造物的轮廓——它端坐在一块礁石上面，眼眸静静地注视他们，发色如流动的光，就像是一场瑰丽荒诞的幻梦，只有一遍遍教堂的经文，才能稍稍抵御这种几乎无法阻挡的美。 </p>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美。 </p>

为什么要用“它”呢？ </p>

因为那个坐在礁石上面的生物拥有人类的形貌，下身拥有的并不是人类的双腿——是一条巨大的鱼尾，他清晰无比的看见了，在海水中肆意的摆动着的是一条覆盖着鳞片的鱼尾。 </p>

他看见那个人身鱼尾的生物嘴角勾勒出了笑容。 </p>

同样极端的美丽，但又令人战栗。 </p>

紧接着，他听到了如灾厄一般的歌声。 </p>

如它无法阻挡的美，将人诱向死亡。 </p>

封瑟在下沉。 </p>

他很幸运，没被炸伤，只是被爆炸的威力掀到了海里而已。 </p>

浓如墨汁的海水迅速地将他卷入、吞没，像一个死神毫无保留的怀抱。 </p>

他懒洋洋的抬起眼，瞳孔映入了星星点点破碎的蓝，将他的眼睛调整成一种更深的墨蓝。 </p>

封瑟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这已经并不是会不会游泳的问题了。 </p>

只是忽然的，他没有了什么求生的欲望。 </p>

海水冷到了骨髓里，抽走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四周安静地如巨大的坟墓，没有一丝声响回荡。 </p>

好吧，他只是觉得就这样…就这样死去也不错。 </p>

这才是他的第二个副本，他本来还兴致勃勃的迎接它的开启。 </p>

可是现在，那些热情退却的比什么都快。 </p>

像他这种人，可能就是为一点激情而活吧。 </p>

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p>

他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p>

虽然，他表现的挺有求生欲的，比如上个副本兢兢业业的斩杀怪物，就是为了活着。可是，其实他只是不想死那那种低劣的手段之中罢了，在他看来，无论谁都没有资格夺取他的生命，能对他生命下定义的，只是他自己。 </p>

所以，他适合自杀，不适合他杀。 </p>

他再怎么是个不断追求愉悦的狂徒，也会在某个时间段感到一种没由来的疲惫。 </p>

比如现在，这可真安静啊。 </p>

水波一点点拍打着他的躯体。 </p>

海洋平静安详地接纳了他，如一位包容他的母亲，为他构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屏障，挡去外面狂怒着的风暴。海底的生灵则为他唱响葬歌，远处似乎传来了隐隐的鲸鸣，悠远绵长。 </p>

封瑟半阖着眼，细长的睫毛卷着水流，注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p>

他可真累。 </p>

好像一切都化作了虚无，他的所有行为都毫无意义。 </p>

就这样死掉好了。 </p>

这个游戏就到这里结束好了，没什么可期待的。 </p>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既无迎接他归来的人，亦无可归之所。 </p>

结束吧。 </p>

他闭上了眼。 </p>

如一只死去的鲸回归海洋。 </p>

少年冷白的皮肤越发苍白，依然未褪色的鎏金发丝纠缠碧蓝海水，此刻的时间仿佛静止。 </p>

神在这一刻好像定格了他的时间。 </p>

【……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p>

【嗨，亲爱的，别忘了我。】 </p>

【封瑟大人——！】 </p>

封瑟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 </p>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此起彼伏，竭尽全力想要将亡者唤回他的世界。 </p>

他忽然有了一丝期待，意识挣扎着上浮。 </p>

是谁呢？ </p>

封瑟的嘴角微微上翘。 </p>

【——这可是他的圈套啊！！！】 </p>

瞬间，他睁开了眼。 </p>

——冷淡色的瞳孔因为主人的心情剧烈收缩。 </p>

下一秒—— </p>

时间开始了走动。 </p>

封瑟静静地注视着头顶，随后垂下了眼。 </p>

他像是一个刚苏醒过来的人，还稍许的迷茫。 </p>

封瑟的嘴巴吐出一连串的气泡，随后屏住了呼吸。 </p>

他调整了姿态，在海水里沉浮，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从头到尾面无表情，黑眸诡异的没有一丝情感在里面。 </p>

他的眼，在静下来那刻，冷如死星。 </p>

——记忆无法被抹消的，它源于灵魂，只会在其深处一遍遍呐喊，等待冲破封印的到来。 </p>

而他，想起了什么？ </p>

没时间在这里耗着了，算他们走运。 </p>

艾利尔停止了歌唱。 </p>

他眼神阴冷地看了一眼那些幸运的猎物，修长的鱼尾一甩，潜入了大海。 </p>

那些愚蠢的人类还沉浸在他的歌声的余韵中不可自拔，完全不知道差一点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p>

他们似乎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好运，暴风雨来临将他们劈醒，等到自己想起刚才的行为，一个个脸色比闪电还要惨白。 </p>

艾利尔打算将除了王子的人全部杀死。 </p>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善类，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应该不择手段。 </p>

他渴求的那个人拥有的身份注定他追求的道路会十分波折。 </p>

他已经从海龟的嘴里知道巫婆的魔药虽然可以让他变成人，但是他如果在一定时间得不到心上人的爱情，就会化为黎明前的泡沫。 </p>

这种方式简直蠢得没边了。 </p>

追人没追到还会把小命搭上，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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