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从一个梦里惊醒。 那是个奇怪的梦,梦里的他拖着拽着不让瀛姝去到司空北辰的身边,瀛姝却满面冰霜,喝斥他——你是我什么人?放开你的手,司空南次,我对你太失望,你怎么会这样恬不知耻?! 睁开眼时,有一道惨白的刺目的光,直接杀向了他的心底。 全身都是冷汗,人已清醒,知道梦境和现实差异悬殊,瀛姝永远不会对他横眉冷对,当年“重逢”,他自嫌狼狈,瀛姝泛红的眼,强忍住了眼泪,对他微笑着,“加入”事案。 三皇子这才说起了遇刺的经过。 “我一贯起得早,今日因为五弟直到巳初还未起,我便懒得去闲苑用朝食了,让张崇准把朝食拿来了居室,之前因五弟提醒,我就没再让安余在我左右服侍,居室的清扫都交给了张崇准。” 瀛姝冲司空月狐解释:“张崇准是另一个无眉奴,和安余是旧识,他倒是可信的人。” “我要清清静静看会子书,使团卫们都清楚,因此卯时之后,他们都不会留在后居,一般会在闲苑四周巡逻。使驿的浣衣所设在闲苑东北角,这段时日安余都在浣衣所帮手,我的衣裳仍是由她清洗的,她将干净衣裳送进内居,护卫们自然不会阻止。 结果今日她就趁着送入衣裳的时机,摸上楼来,拿着把剪子就要刺杀我,我当时不及多想,一脚就把她踹晕了……其实让她在手臂上扎一下也没大碍……” 瀛姝扶额:“大可不必用苦肉计。” 三皇子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我都担心反应过激,直接把人给踹死了,摸了下还有脉搏,才确定仅仅只是晕了过去,我就想着这件事先没必要声张,于是只将把守院门的护卫叫了一个进来,让他把安余手脚绑好,嘴也塞严实,又让他去把五弟给唤醒,我这样处置可还妥当?” 瀛姝看着三皇子眼巴巴企图邀功的神色,脑子里有点犯迷糊,没多想,居然还真给予了夸奖:“殿下处置得很妥当。” “我让张崇准在楼上看着安余呢,刚才张崇准说人已经醒转了,左副使可以立即审问。” “安余动手时,张崇准在何处?”瀛姝问。 “当时我用完朝食,他就把碗碟送去疱厨,安余应该是趁着他不在内居的时候才进来,知道我习惯在楼上看书,张崇准不在楼下,她才能悄悄摸上楼。” “这样说张崇准知道安余意图行刺殿下这件事故后,就没有外出?” “没有,现在知道这件事故的人屈指可数,除了咱们四个外,就只有张崇准和一个使团卫,我能保证这件事案被牢牢封锁在了内居!” “三殿下可真是太明智了。”瀛姝没忍住又给了一句称赞。 三皇子眉开眼笑,活像讨得了糖吃的孩童,司空月狐看着有点眼晕,不由也扶了扶额头,怎么回事,左副使的口头夸奖就这样香甜么?司空木蛟还是那个一心要争储位的司空木蛟么? “怎么,四弟和左副使的看法不一样?”三皇子直瞪着司空月狐。 你还认得我是你四弟啊?四弟刚才冲三兄行礼,三兄连搭都不搭理。 “不敢有异议。”司空月狐收回了撑住额头的手。 “是该先审安余。”瀛姝当即立断。 一行人便入室、登楼,三皇子于瀛姝而言,单纯就是个皇子,又就连南次的寝卧瀛姝其实也从来没有进去过,出使在外,纵然尊贵如皇子,也都不便让婢女仆妇随侍,清扫屋舍的事原本可以交由驿馆的奴仆,可三皇子不愿让他国之人出入他的卧房,因此卧房的打扫清洁现在都只能依赖张崇准。 糙汉子又哪里比得专司贴身服侍皇子的婢女细心呢? 也只能维持着基本的洁净,擦拭清除灰尘,整理好被褥,大抵连开窗通风都忘记了,更不提熏香除臭……其实屋子里倒也不臭,但很明显弥漫着一股人体的气息,就像无数个三皇子站在近前,给这间屋子打上了尤其明显的“主人”标识。 一袭不见外客时才可能穿着的长衣,就那样随随便便扔在凉榻上,衣撑子上歪歪斜斜挂着腰带,一叠子足衣也放在了显眼处,坐席上,还散放着好几条发帻。 瀛姝后知后觉深感,这不是个提审人犯的合适场所。 三皇子却一无所察,一手拉四弟,一手拉五弟,挤在牙席上,随手把发帻一团,挪到了膝案上头,他看见瀛姝还呆站在门帘前,说道:“左副使不必拘束,请上座。” 瀛姝头疼地看着被三皇子的长衣占去小半张位置的“上座”,她真是不知道,缺少侍女收拾整理的男子的卧房,原来是这样一副光景,难道她得自己动手先把三皇子的衣物移开……这举动,太显暧昧亲昵。 这时司空月狐却站起身,三两步过去,拿起衣物搭在衣撑上,归席时,跽跪在司空木蛟和南次的身后,三皇子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现下尚有张崇准及安余在场,不能让他们得知司空月狐的真实身份。 一个亲卫,当然是不能和皇子平起平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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