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子的神面

忙活了大半年，耗费数不清的人力物力才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子。 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至少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对神子是有说不出的负好感值的。 但是这点负好感值也仅仅只是没出息的持续到见到神子本人为止。 “这就是神子吗？” 藤原忠平情不自禁的起身推开隔在自己与神子之间的屏风，想要更近一步的靠近那犹如辉月一般的人儿。 原本还因半夜被唤醒而充斥满腔的怒火，在此时此刻尽数转变为渴望。手指不断前伸妄图触碰眼前的孩子。 富江瑟缩身体，做出躲避的动作。 这样的神态他看过太多，从小到大的变态都是以这样的表情来接近自己。 一同把他接回来的伏见稻荷大社的上石大神官稍微移动了些许，把富江小小的身体挡住大半。 藤原忠平不满的瞪视上石大神官，却也恢复了些理智，坐回原本的位置，示意奴仆把屏风撤去。 坐姿也不再像原本那样随意，很是挺拔，的的确确是在展现自己作为太政大臣的威风。 “之后的安排是什么？” 以一种例行公事的口吻，藤原忠平开始打探富江之后的去处。 “需办祭典向神明告知已经找到神子，再由神明判定神子的归处。”上石大神官试探着回答。 按照诸大神社神官的讨论，这次祭典需要十大神社共同举行，规模消耗一定不小。所以上石大神官其实也有些害怕。 这大半年的寻找，神子在大多数人眼里已经等同于劳民伤财的代名词了。 再来这么一出盛大祭典，他怕神子会在个国家实际领导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果神子在实权人面前留下负面印象对未来各方面行事都有影响。 近两百年来，武家因多出生贵族，一直处在盛势，而后阴阳道大兴，咒术师也在逐渐崛起，神道却有颓势。 所以这位神眷正浓的神子，就是神道的希望，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的。 “祭典吗？”藤原忠平看着乖巧坐于下方的神子，视线隐晦的在他身上扫视。 神子看起来比家里三岁的孙儿还要矮小一些，但那美貌却已经艳压成人，难以想象他长成以后会是何等美貌。 他在想象长到长大的神子赤足在祭坛上，作为祭典的主导者跳着祈神舞的模样，那恐怕比平安京最美的白拍子还要美丽，可惜了，这次的祭典看不到他的舞蹈。 藤原忠平突然开始憎恨自己的年龄，他已经54岁，他怕自己见不到神子长大主持祭典的模样。 一个念头突然在心里萌发…… “祭典……就在皇宫的庭院举行吧。”他突然这么说道：“我会与陛下禀告的，神子也需要引荐于陛下……不是吗？” 太政大臣的声音一如在朝堂之上一样，严肃沉稳。 心里的想法却完全见不得人。 “你们挑选个适合的日子呈递上来吧。我也会命令皇宫尽快完成祭典的准备。” 当然，如果呈递上来的时间内祭典准备还没有完成，那就只能延迟对吧。 越是想象就越是兴奋。 他语气带着些本人没有意识到也压制不住的雀跃继续安排：“至于神子，还没有举行祭典，也不方便入住神宫，那就……” 暂时入住藤原宅吧。 藤原忠平剩下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上石神官立马接道：“我们已经租下整栋旅馆，祭典前神子会住在旅馆，由巫女照顾。” 藤原忠平的脸上刚刚的晴朗肉眼可见的消退，“是吗？已经安排好了吗？” 他闭上眼缓和自己一瞬间旺盛的怒火。 也没仔细听上石神官后续的禀报，无论他说了什么都兴致不高的随口应和着。 做神职的人大多比较单纯，不太懂人心的弯弯绕绕，但是做到大神官这个位置的人基本的察言观色是有的。 察觉到藤原忠平兴致不高，以为他是累了，上石神官不再过多的禀告，以自认为合适的时机结束话题道别。 顶着主人那任谁看都会觉得骇人的目光中，带着富江走出藤原宅。 诸神社给富江安排的旅店就是前夜他投宿的那一家，产屋敷。 上石神官解释，这是因为：缘。 虽然被神明丢到这个时代，证明了世界并不是他理解的那样单纯，但是目前富江对于这些过于唯心论的东西，依旧处于不能理解的状态。 住进产屋敷旅店，周围围绕着大量巫女，并以自己为中心一样的运转模式明显让富江不能适应。 除了每天有不同神社的神官来指导他学习修行外，不论富江走到什么地方都有至少两名巫女跟在他身后。 包括夜里，她们就睡在随时都可以打开的障子门那边。 但凡他发出一点声响，障子门都会被打开，来探查他的情况。 京都神社全部在职神职者，都患上了一种名为：神子失踪ptsd的病。 富江躺在榻榻米上，小心翼翼的，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的在被子里转了个身。 太不自由了。 “感觉你没有在咱身边的时候快乐啊。”熟悉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 富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紧张的看向障子门。 “没关系，她们听不到。”星熊坐在对着院落打开的障子门下，晒着月亮对他微笑。 月光下的少年脸上满是得意。 富江又把被子往自己脸上拉了些。 知道他用了幻术富江也不紧张了，忍不住开口抱怨：“把门关上啊。” 外面还在下雪，这个时代也没有地暖。 虽然庭院的月夜雪景真的很美，但是对人类而言也是真的很冷。 “嘿诶~人类还真是脆弱呢。” 虽然是这么说，星熊童子还是走进房里认认真真关上障子门，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挥挥手，富江身边出现一个火炉，上面放着水壶，周围围了一圈小橘子。 看着火炉富江没有忍住，缓慢的坐起，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一点一点的试探着靠近火炉。 暖意扑面而来，被子里的脚还有点冰凉。 星熊童子坐在他身边，把水壶往旁边挪动了一些，展示出手里的那盘年糕和黄豆面。 富江瞪大眼睛看他。渴望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幻术还能吃吗？” “我告诉过你吧，厉害的幻术可以欺骗现实。”星熊童子得意的把年糕放到空出来的位置。 富江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敬佩。 得意够了，星熊童子才说：“这个是真的，我从厨房拿出来的。” 富江悄悄对他翻了个白眼。 是了，才半个月没见，这个熊孩子怎么可能长进那么多。 星熊童子到不在意富江的反应。伸手翻看炉网上的小橘子，把其中烤得正好的一个橘子递给他，随口问道：“你要不要和我学点幻术？” 富江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小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询问：“我能学吗？” “力量的使用方法是共通的。试试看嘛，”星熊童子在炉网上没有找到其他烤好的橘子。“啧”了一声，指着巫女在的隔壁那个房间的障子门接着说:“要是学会了，至少学会了能避开她们自己去厨房啊。” “嗯，好。”富江点头，正好他也觉得最近不自由过头了。 神职人员大多心思纯洁，但川上富江的魅力过于魔性，富江最近已经感觉很多巫女和神官对自己过于热情，眼神也在逐渐狂热化了。 就算不提情绪转换，这么紧密到类似于监视的保护也的确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看到富江点头，星熊童子开心的从富江手里拿走他才撕干净筋络的半个橘子。 富江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半个筋络完整的橘子，无声的看向星熊童子。 星熊童子一边吃一边教训他：“又不是不能吃，橘子不要撕那么干净啊。” 富江再翻他一个白眼，也不剥筋络了，忿忿的把剩下的橘子都塞进嘴里。 为不影响富江休息，星熊童子没有久留。 富江原以为皇宫的祭典要准备许久，谁知道星熊童子往返没教几回幻术，他才刚刚学会一点非常基础的运用，就在某个天还没有亮的早上被带进了皇宫。 大片的神职人员围在搭建好的祭台前，手里或拿着御币，或拿着神乐铃，口里念念有词。 富江被安排握着一件祝器坐在祭台上，在寒风中看着两名神官在自己面前跳起神乐舞。 他看不懂神乐，也欣赏不来这过于正式的祭典，所以对他来说，这段时间尤其难熬。 坐于天皇下座的太政大臣目光时不时的扫过神子不断颤抖的单薄背影。 他伸手召来等待在一边的侍女，示意她把自己面前的火盆端给神子。 侍女捧着火盆低头走进祭台，被外围神职者拦下。 祭典已经开始，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上前打扰。 碰了一鼻子灰的侍女只好又捧着火盆返回藤原忠平面前。 太政大臣满脸不悦，却还知道顾及场合没有任由自己情绪发散。 雪下得最大的时候，天上的光亮冲破云层，周围一瞬间变得安静，奏乐，祷文，全部停止，刚才还在舞蹈的神官已经跪地上。 空中响起比地面更加宏大雅乐。 富江懵懂的抬起头，神明一个一个的出现在云端。 神明的命令传下，安排着对神子未来的归属和教学要求。 神明似乎也在还在空中进行了一场讨论，最终一位神明降下声音。 某位神官带着抑制不住激动的神情毕恭毕敬的爬上祭台，跪伏在富江身边。 满天诸神又聚在同一云端上，联和发力，纯白的除了眼睛的空洞外没有描绘任何图案的面具从天而降，缓缓的悬停在富江面前。 满天诸神或庄严或慈爱，但看他的眼神却都同样友善。 他突然想起，毗沙门天说过。 “不要担心，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 在身边神官的示意下，富江伸出双手。那面具缓缓落在他手上。 他试探着覆于面上，对于孩童来说还很大的面具开始收缩，直到变成适合他的尺寸。 属于富江的气息在那一刻被面具遮挡，漫天诸神逐渐褪去。 皇宫内众人这才缓缓抬头看向站于祭台脸带面具的神子。 在场许多人心里莫名的诞生出一个念头。 神明担心心怀恶意之人觊觎他们的娇子，故意降下神面用以保护神子，警醒心怀不轨之人。 一时间人人自危。 阴阳道，咒术师，鬼族，妖族，海族，人类……在这一天因这场盛大的祭典，知晓了神明降下的神子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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