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泰像是早预料到唐子舟会谈这件事,波澜不惊的说: “他是我小舅子,平时不好好工作,净给我扒豁子了?提起他我就牙疼!” 看这大舅哥的态度,他对这位小舅子并不感冒。 唐子舟说: “有件事我想和你解释一下,张广生工作期间看黄色视频,不服从管理,态度还很嚣张,他竟然连我都敢骂?我就把他调整到了别的科室,工资也做了调整,田部长,你不会怪我吧?” 田永泰还是很平静: “你做的对,他打着我的旗号在单位作威作福,还偷拿单位的东西,就是应该处理他!” 唐子舟很诧异?看来这两个人矛盾还不小? “那你怎么不把他调走?他犯错误同样也会影响到你的形象?” 田永泰的脸上红了红: “你以为我不想调走他?家里有一只狮子,我抗不住人家的河东狮吼,说出来真他娘的丢人!” 唐子舟笑了: “方市长你都不屌,没想到你还忌惮狮吼功?” 田永泰停下了脚步: “唐秘书长,请你帮我个忙,把张广生开除了!” 唐子舟以为他在开玩笑: “别说笑话了田部长,我可不想惹你夫人?” 田永泰很严肃的表情: “我没和你开玩笑,开除了他你不也少了个麻烦?” “我已经处理过他了,总不能一件事情处理他两次吧?再说了,因为一件小事也上升不到开除的地步?” 田永泰给唐子舟出主意: “他不会被你的处分吓住,这样的话,他仗着我的势力还会再犯错误,两次处分叠加在一起,你就可以趁机把他一脚踢走!” 田永泰说话时两眼带着股狠劲,唐子舟这才意识到田永泰是真的要对小舅子下死手! 唐子舟疑惑的问: “你真想这么做?” 田永泰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精光闪烁,显得高深莫测: “咱边吃边谈!” “东升楼”是一家老式餐馆,室内的装修简约而朴实,桌椅是木质的,有些已经略显磨损,但这反而增添了它们的质感。 一名穿着传统制服,眉清目秀的女服务员热情的问好: “老板,您来了,楼上的包间给您留着呢!” 田永泰点点头,女服务员把田永泰和唐子舟引导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叫“静雅居”的小包间。 女服务员微笑着问田永泰: “老板,还是老四样吗?” “老四样,赶紧上菜,我饿的时间长了胃里冒酸水!” 女服务员没敢怠慢,赶紧小跑着下了楼! 田永泰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唐子舟一支,他拿出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问: “唐秘书长,我刚才说的你考虑好了没有?” “不是我考虑好了没有,而是你要考虑清楚,真要这么办吗?” 田永泰吐了个烟圈: “跟你说实话吧,他在办公厅一天,我一天都不踏实!” 唐子舟当然一百个同意,留着张广生还不如养一条哈巴狗呢?既然田永泰这么着急想把张广生踢走,那自己就成人之美,尽快把这只蟑螂扫地出门! “问你个冒昧的问题,你这小舅子究竟有多坏?” “怎么说呢,要是在八几年,他指定会被枪毙,来来来,咱边吃边谈!” “东升楼”上菜的速度最起码三档,也就十分钟不到,四个菜已经上齐了! 看来田永泰是真饿坏了,夹起一片梅菜扣肉就扔进了嘴里: “我那小舅子六岁就尿邻居家锅里,九岁偷看老太太尿尿…… “田部长,打住打住?我不爱听西河大鼓,你要是不想说咱谈点别的也行?” 唐子舟以为田永泰诟谇谣诼,故意抹黑小舅子? 田永泰又夹了两片肉,伸伸脖子咽了下去,正色道: “唐秘书长,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其实刘申没走的时候,我就盼着他把张广生开除了,今年三月份我还专门找他谈过?可他除了说些我听不懂的天文语,就是在装聋作哑?我知道他这人胆子小,也可能他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可谁会知道我心里的苦衷?” “你还会有苦衷?” 田永泰一口牛肉一口芹菜,迅速解决了胃部的抗议: “做人怎么会没有苦衷?卡夫卡曾经说过;我们唯一能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可我觉得我连本身也逃避不了?” 唐子舟心生怜悯: “田部长,你不是得了忧郁症了吧?” 田永泰放下了筷子,深吸了一口烟: “我这不叫忧郁,应该称之为忧伤。唐秘书长,你从企业副总一路干到市委秘书长,都有些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我就是觉得在企业工作虽然忙碌,却很充实。到了政府以后,权力是变大了,却老感觉一路荆棘?” 田永泰深有同感: “有人说官场如战场,我认为还不够形象?官场成就了一些人,同时也摧毁了一部分人。当你从基层一步步爬上塔顶时,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咱们这个级别正处在半山腰,往上爬困难重重,布满了漩涡,往下走心有不甘,没人愿意舍去千辛万苦打拼下来的地位和事业,这就是官场中的无奈!” 唐子舟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现在了解刘秘书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田永泰问道: “你说说看,你眼中的刘申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智若愚,难得糊涂。他不与天斗,不与人斗,与世无争,看淡悲喜,他的内心世界一定是平静的,脑子里从不会为琐事所困,所以,他活的就潇洒!” 田永泰也不得不佩服刘申: “是啊,他算是大彻大悟了,当时他们三个被调整工作的时候,也只有他降职了,可他却是最满足的一个!” 唐子舟说: “田部长,话说回来,既然你这么急切的想要把张广生弄走,为什么当初要把他安排在办公厅工作?” 田永泰盯着唐子舟的眼睛看了足足有二十秒,然后才说: “我能看出来你是位好同志,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我也不瞒你,张广生是你嫂子非让我安排在办公厅的!” 田永泰把“我家那口子”又改为了“你嫂子”,这说明两个人关系又更近了一步,他对唐子舟的信任又加深了。 唐子舟笑着说: “我明白了,是不是嫂子不放心你,让他来监视你的呀?” 田永泰沉吟了一下: “咱们都是男人,谁还没有个红颜知己?特别是一个男人在家里得不到感情的安抚,那就更容易被异性所沦陷。就别说是我了,你们单位那个邝彩铃,你知道她为什么从省城这么远调到你们办公厅吗?” 唐子舟像是又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说邝彩铃和这位副省长有那种关系?”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咱们大家心知肚明。在男女关系这个问题上,不能做的太过分,但也不能没有?这就像是生活中的调味剂,你寂寞了,空虚了,有人来安慰你。你无助了,有人来帮你出主意。当然了,还是尽量不要迈出这一步,不管怎么说这也违反了社会道德?同时,也给别人的家庭造成了困扰,是会受到社会的谴责的!” 唐子舟说: “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我指的是大部分人。其实有些大道理人人都明白,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以前我在新闻上看过一篇报道,说临山县某个局长落马后曝出了很多雷人的事件?先不说他贪污受贿的事情,他私生活就极其的混乱。他一共交待出了九个情人,听说这九个情人还都是主动献身?你说这是人性的欲望在作祟,还是现在的社会已经让人看不懂了?” “这就是复杂的人性嘛!再说了,像他那样的人有几个?要不他能上新闻吗?” 唐子舟又把话题引了回来: “不提别的事了,张广生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后悔?我这边把他开除了,你那边顶不住嫂子的狮吼功,再想办法把他弄回来?那这件事情就办砸锅了?” 田永泰非常肯定的语气: “你就放心大胆的干秘书长,我让你把他调走并不全因为我个人的事情,他在办公厅做的那些丑事我全知道,这样的人就没资格在办公厅这么重要的单位工作?我刚才也说过,我这人也有缺点,但小的缺点可以容忍,大的缺点就不能叫做缺点了?不但影响到了团体利益,搞乱了单位风气,还构成了违法乱纪,不把他送进去就算是轻的了!” 这时,司机周达宇打来电话,问唐子舟在哪? 唐子舟说还在吃饭,让他在东升楼下面等着。 田永泰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九点了,他站了起来: “不早了,我还是得谢谢你投的那一票,有机会我让长厚亲自表示表示!” 唐子舟客气的说: “我不是说了嘛,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咱们下去吧,我的司机马上就过来了!” 回到小区,车门刚一开,一股热浪迎面又扑了过来,夏天的夜,闷热的让人心里烦躁。 他打开房门,脱下衣服,满身疲惫的躺在床上。想起刚才和田永泰的谈话,他不由感到一阵的轻松。 本来想着处理这个张广生会得罪了田永泰,没想到人家田永泰还请求自己把张广生给开除了?看上去很复杂的事情有时候并不复杂,而很简单的事情也许又变得极为复杂? 几天没有打扰他的乔丽娜又打来了电话: “你在家没有?” “刚到家。” “我去找你!” “怎么,和那个男人玩儿腻了?我这里不是感情服务中心,我也不是绿帽子协会的,以后别再联系了!” “我不是去找你乞求复合的,我就是想找你帮忙的!” “帮什么忙?” 乔丽娜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我们团领导早就说提拔我为副团长,现在没下文了?你是副市长,你说句话一定有用,帮帮忙行不行?” “我已经不在市政府工作了,怎么帮你?” 乔丽娜一惊: “你才上班几天呀?犯什么错误了吗?” 唐子舟冷声说: “丽娜同志,咱俩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是好是歹和你毫无关系,没别的事我要挂了?” 乔丽娜气急败坏: “你叫我什么?同志?你拿走我初夜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同志?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玩够了就千方百计的想要一脚踢开?有那么容易吗?” 唐子舟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是谁先背叛的?你躺在别人怀抱里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你这种见异思迁、水性扬花的女人配谈“情义”两个字吗?” “我……,我……,我不和你说那么多了,那组合家具和那架钢琴我要拉走,你明天早上在家等着我!” “这些东西你不能拉走,我要上交给组织!” 乔丽娜大声喊道: “凭什么?那是人家送给我的礼物,你无权处置!” “如果我不是副市长,人家会送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乔丽娜吼道: “我不和你说那么多,要不你给我二百万的分手费,要不我就把那些东西全拉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乔丽娜挂断了电话。 唐子舟不怕乔丽娜要钱,因为法律上并没有规定男女朋友分手非要补偿对方?但这些家具该怎么处理呢? 他突然想到以前的对门邻居就是卖钢琴的,而楼上的邻居是卖组合家具的,这些东西会不会是他们送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起床,打电话让周达宇过来接他,两个人直奔以前租住的小区。 他先敲了对门邻居赵启良家的房门,开门的是赵启良的老婆吴小芹: “哎呀,是子舟啊?听说你当了市长了?” 唐子舟笑着说: “我已经调整到别的单位了,启良哥呢?我有件事想问问他?” 赵启良在屋里问: “是谁呀小芹?” “是子舟兄弟!” 赵启良赶忙说: “那还不快让唐市长进来?这婆娘,真不懂礼貌!” 吴小芹闪开身子,赵启良一脸谄媚的迎过来: “子舟,上次你来找我,我以为你已经……,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子舟,你快坐下来听我解释!” 唐子舟并没有坐: “我说几句话就走,我是想问你,我家那架钢琴是你送的吗?” 赵启良赶紧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是我送的,咱做邻居这么久了,你搬家我总得送点东西,那架钢琴还好用吧?” 唐子舟严肃起来: “启良哥,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我希望你马上把钢琴拉走,要不然我明天就把钢琴拉到市委上交,到时候你就构成行贿了?” 吴小芹紧张了: “你的意思,这送东西还送出毛病了?” “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要看送给谁了?如果你是送给至亲的人,当然没毛病了?可你要送给政府干部,那就有可能构成行贿?” 赵启良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他笑着说: “子舟,那架钢琴是当哥的一点心意,哥不是没让你帮我办什么事吗?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那架钢琴是你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好容易抬到楼上了,你就别让我来回折腾了?” 唐子舟知道这种人精明的很,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是没到时候,一旦到了合适的节点,他一定会提出要求来换取利益! “启良哥,我还有别的事情,反正我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今天晚上不把钢琴拉走?我明天上午就把钢琴拉到市委去,再见!” 赵启良傻眼了? 钢琴拉到市委不但要被充公,自己还落了个向政府干部行贿,这还不说,还把堂堂的副市长得罪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王八蛋才会去干! “子舟,我听你的,我现在就联系车辆去把钢琴拉回来!” 唐子舟拿出一串钥匙: “你拿着钥匙先下楼,我的司机在楼下等着,我现在打电话让他和你一起回去,搬完钢琴把钥匙交给司机就行!” “你不回去了?” “我还有事要办!” 赵启良拿着钥匙下楼了,唐子舟又急匆匆的找曹平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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