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睡颜

许韶悠哉悠哉躺在草地上，折下一朵小花，然后用手指捻着花的茎杆，顺时针地转着花瓣。 只是转着转着，忽然感觉到鼻子一痒，猛地一吸气，打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喷嚏。 “许哥哥，要不然你就先回去吧，因为我可能要画很——” “嗯……嗯？你刚刚说什么？” 许韶低声哼哼，不停地揉着鼻子，没有怎么听见沈绘说的话。 “我……因为我画画会很花时间，所以的话——” 话到这里，沈绘欲言又止。 刚准备打起勇气说出口，就被旁边的某人无意打断了。 她当然想吃许韶做的饭，但是又担心会因为自己的拖沓浪费了他的时间。 只不过某人根本不在意就对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不就好了，正好有点困，等你画完再喊我就行。” “啊……好的。” 沈绘本来好不容易抬起的头，此刻却又再一次低了下去。 向来不知道怎么拒绝的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因为被那流墨般的发丝挡住的，是蓦然而起的绵绵笑意。 而许韶用颇为感慨的语气，盯着那朵鲜艳的野花怔怔出神： “夏天就要过去了，还挺快的。” “是、是呀。” “你老家也在东林吗？” “没有……在辽城。” “北方啊，那边冬天会下雪吗？” “会的。” “很冷？” “嗯……倒也还好，因为家里有暖气。” 许韶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怪不得刚认识沈绪的时候，总觉得他带点口音。 沈绘也是，不过因为她声线轻柔，说话总是很小声，而且咬字也相当清楚，所以单从听感上来说倒是没有多大影响。 不过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暴露出口音。 “沈小姐，你之前说过，喜欢《花海》对吗？” 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许韶就随口说了出来。 “是的，我觉得……歌很美，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 “你说，我的下一首歌，也写花试试吧？” 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什么？” “不，没什么，你继续画吧，我不打扰你了。” “好。” 沈绘听话地点点头，抬起了画笔，洁白如雪的画布上，渴望着几抹美好的色彩。 画布渴望着颜料来充实它的世界，而画笔则是参与构筑了这个世界。 沈绘没有下笔，如雪皓腕顿时悬停在了空中—— 本来是想画这棵树是没错，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构思。 至于那个人—— 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这风确实是吹得太清爽了，助长了他的困意。 今天的阳光不算毒辣，就算是正值中午，也算是让人感觉舒服的温度。 再加上树荫下独有的阴凉感、身下草地的踏实感，还有隐隐约约窜入鼻腔的淡淡花香—— 整个大自然都在为他唱着摇篮曲。 许韶就这样，沉沉地闭上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在后山睡着。 他其实是有认床的习惯的，只要不是自己家里的床，他不会没那么快就睡着。 是因为太累了吗？ 他不知道。 只是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而已。 不远处的沈绘则是呆呆地看着许韶的睡颜，出了神。 他，就这么靠在树边，双手放在胸前。 偶尔皱起眉头，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 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沈绘如此猜测，把身上的浅色外套脱了下来，走到许韶的旁边。 就像是电影里面的情节一样，把衣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 现在是夏末秋初，平均温度还是在二十七八度左右，就这么吹着风睡着的话，也并不会着凉。 可是她不知道这些，身体似乎就这样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沈绘还细心地整理了外套的边缘，让衣服能够完全盖住许韶的腹部 用手一遍遍抚平褶皱，她才重新坐回凳子上。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 画画! 偷看一下…… 她刚打算集中精神，双眸却又不自觉地往许韶所在的方向移去。 那里就像是无形的黑洞一样，贪婪地吞噬着自己的视线。 根本……无法逃离。 不行! 不能让许哥哥等太久才对! 沈绘重新定了定神，想到一会儿能够尝到想吃很久的许氏家常菜，她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画布上。 可是…… 许哥哥好好看…… 他的头发很长，有时候会遮住眼睛。 可是眼睛很大，很有神，就好像装着一片大海一样，深邃而又神秘。 皮肤很白，肌肉线条也很明显。 还有鼻子和嘴巴…… 话说许哥哥真的是男孩子吗？这样仔细看的话，比女孩子都还要好看。 啊—— 又不知不觉看向许哥哥那边了! 不行，真的要开始认真画! 沈绘低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草地上，那里瘫着一个纸团。 握着笔的手隐隐加了几分力，却又忽然松开。 没关系的，现在有许哥哥了，只不过是再画一张而已。 沈绘如此想着，画笔沾住了饱满的颜料，在素白的画布上染上了第一块色彩，然后是第二笔、第三笔……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流逝了过去。 在这片空间里，除去那些满天纷飞的落英，其他的都是那么地安静。 似乎只是不想打扰到他们罢了。 就连上山的学生也没有，这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嗯，这样就行了。” 沈绘颇为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画作。 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其上树枝自由地舒展，树干也充满了沉重的质感。 偶尔有落叶飘下来，几片落在草地上，几片落在某人的鼻尖上。 这其实是她的第二幅画。 第一幅因为某些原因，没能顺利成画。 和第一幅不一样的是，她这次所用的时间缩短了近乎一半，可是质量却好了不少。 也不仅仅是一棵树—— 因为树下还躺着一位青年，睡得正香。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它的头上来回舞动。 是不是也在欣赏他的睡颜呢？ 至少沈绘是这么觉得。 不过就这么把许哥哥画进来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合适呢？ 毕竟也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 可是这幅画她其实相当喜欢，怎么办？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藏起来，藏起来自己偷偷看。 可是她又有点想知道许韶看到这幅画之后，会是一个怎么样的表情。 会开心吗？还是生气？ 还是不要生气好! 这么想着，她又走到了树下，坐在了许韶旁边。 “好可爱……” 轻轻地感叹过后，她又急忙捂住嘴。 害怕把他吵醒。 名为“睡脸”的黑洞重新运作，再一次把沈绘的视线一点点吸了进去。 “就像……小狗狗一样。” 沈绘小时候养过一条很可爱的萨摩耶，毛茸茸的，而且性格特别活泼，喜欢到处乱跑。 会偷吃零食，睡觉的时候还会小声打鼾。 破坏家具被发现的时候，还会主动站起来握手认错。 只是在它两岁那年，一场大病无情地夺去了它的生命。 小沈绘还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久。 现在，她就静静地看着许韶，脑海里转过一幅又一幅画面—— 从他们一开始的相遇，直到现在为止。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值得她去回忆。 因为哥哥的疏忽，她把许韶误认成了歹徒，可人家只是想给她做一顿晚饭而已； 因为有愧疚感，所以她主动送还了项链，只不过迷路了很久，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才到了目的地，可倾盆大雨却紧接而来； 因为被淋得浑身湿透，许韶让她在自己家里洗澡、吹干衣服，顺带还做了顿饭给她吃； 因为献血时怕疼，许韶为自己唱歌，试图分走她的注意力，虽然结果以失败告终，但是真的很好听； 因为自己缺乏常识，许韶还会细心地为自己介绍很多事情； 因为…… 不知因何而起的冲动，她特别想戳一戳许韶的睡脸。 平时稳重而又温柔的大哥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会唱歌，会做饭，会包容自己的傻笨，还会耐心地听自己说话。 沈绘伸出了食指，慢悠悠地靠近许韶的脸颊，想轻轻点一下他的鼻尖。 还没碰到，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她也急忙收回了手。 他醒了，看见了她。 她也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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