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看不太清楚了，他信手拿起了搁在捷报上的那只单面花镜凑到左眼前，再向烤漆上的封印看去。</p>
——烤漆上只有一方封印，透过花镜，终于看清那方封印上印着“市舶司范凌恒”六字！</p>
他略想了想，拿着这份急递，又顺手拿起御案上一把拆封的象牙刀片向神坛走去。</p>
走到神坛的火烛前，他将急递的漆封伸到火烛的上方开始熔烤。</p>
就在神案上，嘉靖用象牙刀片小心翼翼地剔开了封口，又走回御案前。</p>
这时开了封口的烤漆已然又干了，他这才从里面将一摞厚厚的账目掏了出来，慢慢展开，抽到底后，一张上好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小楷的密信从信封最下方掉到了地上。</p>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闪电自天空闪过，不久，从天际远处滚过来一阵闷雷，天色也瞬间暗了下来。</p>
嘉靖弯下腰，沉着脸把宣纸从地上捡起，摇曳的烛光清楚的映照其上。</p>
只见一行写着数字的小字格外显眼：“……上半年，市舶司共经茶马局、织造局以及各地茶商、瓷商、织造商，挂售上等新茶十五万斤；上等瓷器二十万件，上等丝绸二十万匹；上等棉布二十万匹，各种货物的供应量，都比去年稳中有升。”</p>
“……按照今年市价，这些货物最少可售三千多万两银子，各种税费加起来，能收到六百万两关税……”</p>
看到这儿，嘉靖的手微颤，鼻子也一瓮一瓮的。</p>
“可四月，广州巡抚以借修建紫禁城为借口，命市舶司将茶两万斤、瓷器五万件、丝绸三万匹，以平价转入巡抚衙门；次月，又下令将茶四万斤、瓷器八万件、丝绸六万匹平价转入巡抚衙门，但遭抵制商号罢市抵制，后作罢。”</p>
嘉靖闭上了眼睛，换了口气，随后继续看：“后来鄢巡抚怕引起众怒，便答应不再低价收购，而后市舶司的税收便直线下降，不足原先的一半了，据说是鄢巡抚私下下令，只要缴给巡抚衙门原先市舶司税金的七成，便可放行出关，商人们自然乐得节省，谁还去市舶司交税？”</p>
风骤然间大了起来，挟着尖厉的呼啸声从远处，从四面八方刮进了殿门，精舍的两扇窗户忽地被吹得向外支起了，那纱幔便一下子从大殿方向飘飞向精舍内。</p>
紧接着又是一道好亮的闪电，跟着便是一声炸雷，下地了，好像就炸在殿门外！暴雨紧随着雷声倾泻而下，在窗外连成一片。</p>
嘉靖的目光穿过精舍中间那道槅门，望向北墙槅窗大殿外天幕般的雨帘，久久不做声。</p>
“哄”的一声闷雷，随后“啪”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白色的电光映进精舍内，映的嘉靖面色一片煞白。</p>
就在闪电雷鸣中，嘉靖终于忍不住爆发，使劲儿把信往桌上一拍，厚厚的账目飞的满屋都是：“谁借他的胆子，连朕都不放在眼里？！”</p>
一阵折腾后，嘉靖才缓过劲来，他一把推开精舍大门，立在空旷的大殿内嘶声吼道：“来人！来人！”</p>
冯保被干爹安排在门外跪着，雨水从屋檐下滚落，伴随着大风把他的衣冠都已沾湿，可他纹丝不动，突然间，里面传来“来人！来人！”的声音，冯保连忙卷起下摆匆匆起身，擦了把脸，把流到下巴上的水珠擦拭掉便匆匆推开了殿门。</p>
不久，两个从广州来的锦衣卫被叫进来了，这时正趴在精舍门外，头紧挨在砖地上，被门槛挡着只能看见他们宽厚的背部和高高撅起的屁股。</p>
雨水顺着鞋子打湿了铺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虎皮地毯，可此时殿内一片肃然，没有任何人在意那昂贵无比的地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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