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朝容向来洒脱豁达惯了,但是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同人不同命,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襁褓中离散,谁曾想到日后会在这样的境况下重逢?
朝华哭的肝肠寸断、声抖气颤,朝容庆幸方才进来时偷偷点了外间那丫鬟的睡穴。她平时最头疼的就是女孩子哭鼻子,虽然此刻眼前的是她心心念念良久的姐姐,可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先别哭了,我去把窗户关上,不然给巡守的侍卫看到怎么办?”朝容灵机一动,急忙道。
朝华立刻止住哭声放开了她,朝容转身过去关上了窗,走过来拉着她一起坐在妆台前,从袖中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颊边的泪痕,又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粲然一笑指着镜子里道:“你瞧,现在多好看呀!”
昏黄的铜镜中映出两张绝美的容颜,一个鬓角低垂长发轻挽,一个发髻高束干净利落,截然不同的气质,却有着同样的眉眼和轮廓。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朝容在看到姐妹相依的画面时,心头忽然触动,眼前一花,那镜面便如同水面一般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镜中的倒影立刻模糊起来。她看到两张晃花了的脸容渐渐又变得清晰起来,只是一时间神情恍惚,竟然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我来这里,是想见你一面。”朝容回过神来,抬手拥住了朝华的肩,轻轻靠着她的头决然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到盛宁。”
朝华微微一震,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侧过头凝视着朝容纤秀却带着几分坚毅的侧脸,眼中满是感动,吸了吸鼻子柔声道:“我死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还会见到你,阿容……”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朝容忽然想起她刚才一下子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有些疑惑的问道。
朝华微微垂下了眸子,神情有些哀伤道:“木槿花朝开暮落,又名朝华或朝容。每一次的凋落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盛放,就像昼夜交替四季轮回一样生生不息。母妃说希望我们也能像木槿一样有顽强的生命力,温柔坚定,即使历尽磨难也矢志弥坚……”
她微微顿了一下,抬起眸子看到朝容的神色忽然变冷了,她心中歉疚,不敢再说下去。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当年的确是母妃抛弃了妹妹,她不能怨怪母妃,却也不能强迫妹妹原谅她。
云桑皇室历来就有双子不祥的传闻,当年远嫁云桑的俞贵妃在长子夭亡后诞下一对双生女,唯恐皇室降罪母女罹难,情急之下托身边的心腹宫女将其中一个孩子偷偷连夜送出皇宫,后辗转离开帝都,送到了万里之遥的西辽,机缘巧合之下被江湖第一大帮烈风堂堂主夫妇收养,便是今日的陆朝容。
朝容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眼神忽又变得柔和,缓缓道:“原来……她也曾对你说起过我?”
朝华点了点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微红着脸道:“我及笄前夕,母妃将我叫到寝宫说了一夜的话,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亲妹妹。我享受着盛宠荣耀和富贵权势,可是妹妹在哪里呢?我心里经常会很愧疚,很痛苦。”
她叹了口气,缓缓抬起眼睛,眼中满是凄苦和哀怨,凝视着朝容道:“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朝中内忧外患,宫里人心惶惶,大军兵临城下,帝都岌岌可危……后来、后来云桑皇室的惨况天下皆知,那时候我忽然又庆幸当年送走的是你,而不是我!虽然你不曾长在父皇母妃和姐姐身边,但至少也不用受这国破家亡的离乱之苦。”
朝容深吸了口气,缓缓笑了笑道:“不用觉得愧疚,我这些年来过的可好了,有父母兄长至亲好友,况且江湖逍遥恣意,比起侯门宫廷少了许多束缚,我已经很满足了。养恩大于生恩,即便知道了身世后,我也不曾想过要去找亲生父母,我唯一在意的是姐姐你!”
她轻抚着朝华眼角的泪痕,柔声道:“我原本只是好奇,想要来看看这个世上真的有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姐妹吗?现在我已经看到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还要好,我很喜欢你,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她叹了口气,抱着朝华的手臂道:“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你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朝华自幼聪颖慧黠,深得圣眷,加之贵妃得势,三千宠爱集一身,她在兄弟姐妹中风头一时无二,六宫之中无人敢轻慢半分。因为云桑自古就有女帝当政的先例,所以公主的地位从来就没有比皇子低,帝君之位有德者居之,是历来不变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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