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外间屡有传闻说今上意欲立贵妃之女朝华公主为皇太女,这些谣言除了让她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之外,也引来了更多趋炎附势之辈的阿谀奉承。
十多年来,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她都听过,早就已经无动于衷了,但是此刻听到朝容的这句话,却是喉头堵塞、胸中窒闷,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从枝头跌入尘埃,什么冷眼苦楚没有遭受过?曾经的高高在上尊贵无双,如今已沦为人人践踏的阶下之囚,命运在跟她开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玩笑,轻而易举剥夺了她所有的一切之后,却将一个最重要的人送到了她身边。
“谢谢,谢谢你阿容,”她哽咽着抬手轻抚了抚朝容的发鬓,道:“我是姐姐,本该由我来保护你的,我独占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却要你来分担我的苦难,这让我如何心安?”
她深吸了口气,虽万般不舍,却还是缓缓开口道:“不要说傻话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逃脱这宿命,我的名字已经记录在册了,逃不掉的。原本不该苟活于世,但为人子女,怎可能抛弃父母与不顾?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父皇母妃。可你不一样,阿容,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应该是自由的,快走吧,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永远都莫要踏上敌国的土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危险,他们禽兽不如,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你是个姑娘家,千万不要掺和进来,”她站起身来,扯着朝容战战兢兢道:“快走吧,阿容,听姐姐的话,现在就走,连夜离开,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
朝容神情复杂,眼中满是悲悯和难过,站起身来抱住了她,柔声安慰道:“姐姐不要怕,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是大辽第一高手陆定风的女儿,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整个烈风堂,还有我舅舅可是大将军,无论江湖还是朝堂,只要在大辽境内,我一定能保你平安无恙……”
“阿容,”朝华从她怀中挣开,不停地摇头道:“阿容你听我说,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云桑王朝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况,那是因为西辽和北燕狼狈为奸……”
“你胡说!”朝容浑身一震,忽然愣了一下,猛地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道:“怎么可能?我们大辽向来是中立,两部相帮,怎么可能和北燕勾结呢?”
朝华没想到她会那么激动,更意外的是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知情,这般通透天真的性情,哪里舍得她为了自己涉险?她心头难过,更加的不忍,语重心长道:“原来你自幼生长在西辽,难怪……这样也好,至少阿容还有国有家,听话,快回去吧,不要再管我了。我是云桑人,如果你要护着我,你的家人和朋友也总有一天会与你为敌的。”
“如果不是我爹告诉我真正的身世,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不是舅舅透露了你的行程,我怎么能找到这里?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都是好人,绝对不会和那些无耻的北蛮人勾结的。”朝容渐渐冷静了下来,试图说服自己。
“阿容,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单纯的好人?你想想,如果不是西辽放水,北燕怎么会轻易过境深入云桑腹地出其不意的发动大举进攻呢?和云桑接壤最多的是西辽并非北燕,云桑历经百年,岂是一个崛起数十年的蛮夷部族轻易就能击垮的?西辽不像你想的那么善良无辜,你若不是当局者迷,就是自欺欺人。”朝华道。
朝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抬手捂住了耳朵,摇头道:“你胡说,你再胡说,我才不要听呢……”她一步步退到了窗前,猛地转身推开窗子,如一只灵巧的飞燕般掠了出去。
“阿容……”朝华忍不住唤了一声奔了过去,窗外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半点身影?
忽然间狂风大作,落叶横扫,她急忙关上了窗子。外面风声呼啸,鬼哭狼嚎一般。阿容真的走了吗?她说那些话,不就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吗?真是个傻孩子。
她心里又疼又怜,一想到才相逢便要别离,心头顿时揪扯的疼了起来,可若是能让她远离这一切,即便此刻再怎么痛彻心扉,也是值得了。
漆黑的夜色中一点白影稍纵即逝,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朝容刚落下地,檐下便走出一个黑影,躬身道:“大小姐,怎么样?”
朝容抬起袖角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吸了口气道:“看这天气,应该、应该今晚会下大雨……”
“您怎么哭了?”听出了她声音里沙哑的哭腔,那人有些担心,关切的查问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没有,”朝容摇头,道:“风太大,迷了眼睛。”她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平常一样,继续道:“如果下雨了,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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