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尧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行，还有吗？”</p>
宣榕看了眼亦步亦趋跟来的茶铺老板，店家本来佝偻着背，此刻却身姿笔挺，想来也是出身行伍，对耶律尧毕恭毕敬。</p>
于是，她说道：“第三，你一个人，不准带随从。”</p>
“嗯，不带人。”耶律尧爽快道，又话锋一转，“带它们可以吗？”</p>
他……它们？</p>
宣榕微愣，就见耶律尧屈指扣桌，懒洋洋地道：“来，给郡主打个招呼。”</p>
随着他话音落下，左手拇指的翠绿“扳指”摇身一变，舒展成细长的绿蛇，鳞片晶亮，竟是一条刚出生没多久的竹叶青！</p>
小蛇尾部缠在青年指节，青烟般袅袅而起。</p>
像模像样地给宣榕作了个揖。</p>
宣榕一脸麻木：“……………………”</p>
她不想再看这俩活宝了，眼不见为净地一摆手：“请便。”</p>
说着，伸手一捞幂篱，就要戴在头上起身。</p>
却忽然听到本就嘈杂的街道，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呼告——</p>
“南巷起火了！！！”</p>
“怎么会？南巷不是挨着好几口井吗？！”</p>
“谁在住在老唐宅附近，快回家抢家伙事啊！！！”</p>
闻言，宣榕眼底掀起惊涛骇浪。</p>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p>
老唐宅是她盘下的那处宅院，里面收留了近三十位无家可归的孤儿寡老，一旦起火，体弱的孩童老人，不一定全都能毫发无损跑出来。</p>
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走。</p>
见她罕见地喜怒形于色，耶律尧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和茶铺老板低语几句，也快步跟了出去。</p>
他径直走向栓马的树桩，解开缰绳缠绕在两只手上，先行上了一匹马，对宣榕示意在他手里乖巧驯服的另一匹烈马：</p>
“长街人多难闯，我替你控马——郡主，可否给个面子？”</p>
第6章 救火</p>
宣榕聪明就聪明在明白自己斤两，审时度势，从不逞强。</p>
她闻言不假思索跨步上马，温声道：“拜托了。”</p>
又将幂篱摘下扔向容松，语速极快：“阿松，你去通知昔大人。阿渡，你轻功好，走直路先去一探究竟，立刻救人，但量力而行，不要勉强。”</p>
说着，她熟练地一夹马肚，对耶律尧示意：“走！”</p>
耶律尧静静等着她吩咐完，方才舌尖一卷，嘹厉的哨音唤来那只盘旋许久的鹰。</p>
展翅几乎有成年男子高的鹰，在长街上破空而行，先行一步驱散开拥挤的人潮。</p>
犹如权杖劈海，硬生生开出一条两马并驾的空路。</p>
宣榕：“……”</p>
怎么这位兄台也在！</p>
但仰仗于玄鹰兄，两人前进自如，不出片刻就离开拥挤的闹市区，直奔城南。</p>
耶律尧单手替她控着缰绳，精准避开行人，忽然问了句：“你住在南巷？”</p>
宣榕心不在焉应道：“嗯。”</p>
她在想起火原因——秋季干燥，西北尤其。想必哪处柴火没看住……</p>
没想到，耶律尧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顺手撂下个炸雷：“前日，我刚到瓜州，碰上婚喜。有顶花轿从南巷出来，被敲锣打鼓抬进某个大宅院里。当时听街上人说县爷公子纳的是‘容姑娘’，现在想来……或许是你？”</p>
宣榕：“？？？”</p>
她微微瞪大了眼，罥烟眉轻蹙，向来风轻云淡的清冷面容，终于出现了几分算得上“怔愣”的神色，严丝合缝的菩萨像都生了裂隙。</p>
耶律尧侧头瞥了她一眼，瞧着新鲜，饶有兴致地笑哼道：</p>
“真是？啧，白龙鱼服，惨遭虾戏啊。”</p>
“……荒唐。”电光石火间，宣榕捋清楚了前因后果，羽睫一颤，“曹孟行事太放肆了。今日大火说不定也与他有关——”</p>
宣榕顿了顿，垂眸，看着面前耶律尧横过来的，稳稳地攥着缰绳的手，右手上仍缠着几圈白纱布，隐有药味。</p>
再往上，银白色护腕反射灼灼阳光，照得她眸色恍若琉璃。</p>
若真是曹孟指使的，说实话，不好办。</p>
郡县制下，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注1】。可以说，当地县丞就是老天爷，说话分量比千里之外的帝王重多了。</p>
曹县令再怎么为官清正，真会按律处置儿子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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