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想下去…… 当我于想象里,从欢声笑语的微醺薄醉中清醒过来,便是中国年的大年初三、初四、初五……大年十五的逐个上映。 而就在它们逐个上映的时候,爆竹会还有断断续续地响爆,烟花也偶尔还会窜到半空中去开花,而且即便是在大白天,爆竹和烟花它们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也都会冷不丁在我的耳际来那么几下,凭空地毫无理由地来那么几下,然后硬是不让在十千山看守所里的我自个儿去独处,甚至是不让我去想着你煮在锅里的饺子和装在兜里的压岁钱、不让我去想外面的人们团在一起的欢声笑语和微熏薄醉……硬是要捎带上我去和它们一起去过中国年的嘉年华…… 捎带的? 是的,捎带的! 因为爆竹起爆的时候,自是为了欲引爆它的人而起的爆;烟花怒放的时候,自是为了欲让它怒放的人而在怒放! 只是爆竹在起爆的时候起了私心而叫得更大声了些、烟花在怒放的时候起了私心而闹出了更大的动静,以便让看不见它们的我也知晓外面正是个什么光景! 于是,我又从独处中醒过神来,又从想得发呆了的魔怔中醒过神来,仍是像之前千百次想像时所走的路径一样,照旧是透过律师会见室那锈迹斑驳的铁窗去想你…… 虽然,我知道,我现在所在的监室离律师会见室还有几道门和走廊…… 可是,我还是依然故我地去想你…… 想你在干什么呢? 想你正在干什么? 想我又想要你干什么? 虽然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于心里去想了一想,虽然我在腊月初八即“腊八节”那一天才想过要你在大年三十前再来看我和想过要你在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什么吃的东西! 但是,当爆竹和烟花硬要捎带上我去和它们一起去过中国年的嘉年华时,我不禁又开始想要你干点我想要你干的了…… 是的,想要你干点我想要你干的了! 本来,烟花和爆竹在怒放和起爆的时候,临起的私心是要我从十千山看守出去后陪它们玩! 可,被它们捎带上的我,却跟着它们也依样画了葫芦而起了私心,欲去看你从大年初三到大十五都会想些什么、干些什么? 准确的说,是去看你在大年初三到大十五这段时间里,你会想我些什么,会为我干些什么? …… 会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会相由心生,心想也能事成? …… 我会相信吗? 我相信了! 我信那些是真的了! 因为,我正看见: 你又准备开车带着家里的其他人去美斯乐了…… 美斯乐(ae salong),位于泰国北部清莱府美塞县美斯乐镇,有人说它是泰国的“云南村”,有人说它是泰国的“春城”,也有人说它是泰国的“小中国”。 甭管是“云南村”“春城”,还是“小中国”,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跟北方的那个美丽的国度一中国有关,跟居住在泰国的华人有关…… 所以,美斯乐几乎是所有在泰华人必去,甚至是会经常去的地方。 我在来到十千山看守之前,也去过美斯乐不只两次。 然而因为被困在了这里,现在想去,却是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去不了,该怎么办? 我回答自己:只能凭空去想象它了…… 于美斯乐,你也去过不少,而且因为你比我更喜欢历史和了解的历史更多,所以你自然对去美斯乐显得更有兴趣。为此,你去得自然也是比我多得多!当然,,收获的也自然是比我多得多! 我之前去美斯乐时,也都见过有关美斯乐的介绍。 印象里,介绍里好像是说,70多年前,也就是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末期,一部分国民党军队,其中最主要的是原国民党九十三师,从云南败退缅甸边境后流离失所,几经辗转后终落脚到泰北,然后困居高山密林之中。最后,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们才在美斯乐找到了安身之处,并一直生活至今。 据说现在,原国民党九十三师的后裔不断繁衍壮大,已经从当年的三、四千人发展到了现在的约十万人,且开枝散叶到了世界各地。 说起美斯乐,人们可能会想到那些不好的过去,但是现在的美斯乐人不怕说起他们自己的过去,也不会沉沦于往日的辛酸、困苦和血泪中。与此同时,恰恰是苦涩的过去,能更加激励他们平凡而顽强地活着,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诸多的不如意,去搏得一些如意。而美斯乐现在这么一个美丽的家园,便是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而得到的一个如意! 现在,随着岁月的流逝,那段充满悲酸的历史已经沉淀为了一份沉甸甸的记忆,成为了今日美斯乐向游人述说的一个个故事。 而流逝了的岁月、沉淀了的历史、沉甸甸的记忆和一个个故事,恰恰成了你自己愿意去和遇有亲朋便把它作为首选地推荐和亲自带亲朋前去观光的原因而或理由。 追忆过去,看看过去,似乎是去到美斯乐的最大理由和目的! 现在,你又要去到那儿了…… 而且之前的有两天,你就去到那儿了…… 而且接下来的两天,你还会去到那儿…… 似乎是去的有点过于频繁了…… 是吗? 难道不是吗? 其实,不是有点,而是显得太多和过于露骨了! 于是,我要问你为什么? 我要问我,你为什么那样? 我要回答我,你为什么那样? 为什么如此?细究下来,原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 如果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因为在你自己未点破你的心思之前,别的人里只有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的心思? 我的心思? 不明白的都让我给说得迷糊了…… 其实,知道你的心思就是我的心思之后,就不会被我说得迷糊了,就能弄明白过来! 你的心思在我这儿,就是我的心思。 我的心思,就是要你的心思在我这儿! 就是?一句话,就是你想便是我之所想!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要这样说? 也没有很特别的为什么啦,因为我知道去美斯乐的路上,下高速后你就能看见十千山看守所,而且在继续前往的时候必须得从十千山看守右边的边坡过;你离开美斯乐的路上,也必须得从十千山看守所左边的边坡过,然后上高速才可以离开。 …… 在美斯乐,从饱经沧桑的健在老人,从风雅轩餐厅墙上悬挂的黑白老照片,从后裔集资修建的段希文将军陵园,从村中小店出售的《被遗忘的泰北美斯乐中国人》等一本本书籍都可以看出那些早已逝去的往事…… 但是,那些早已逝去的往事,没有被遗忘,也不会被遗忘! 因为去到美斯乐的人,正是因为没有遗忘美斯乐、记得美斯乐,而再去到那里的。 而再去到那里,正是因为那里有人们忘不了的,且还想从心里把那忘不了的记得更深、更多、更牢,就如你去的途中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把十千山看守所看在眼里,把我看在心里一样…… 其实,说白了,在你回来后于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去了5次之多,与其说你是去看美斯乐的,倒不如说是去为了看我…… 犹如中国北宋时期滁州醉翁亭里的欧阳修之“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那早就已经抬起了头而凝目远眺的眼睛,似乎是又看见你驱车在从高速上下了来…… 你一边开着车,一边若有所思。 你确实是心有所思! 不仅如此,你还若有所思了很久! 其实,你从一上路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不,你在准备上路的时候,你在计划这一趟旅程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现在,你的心里开始有点儿乱,眉越发地皱紧了起来,你的眼睛在盯着左前方离高速出口不足500米远的十千山看守所看…… 你似乎看见了我,你好像在说你想看见我! 你不知道我是否一定能知道你的到来! 你觉得我可能会知道你的到来…… 你觉得我可能会感应得到你正在路过! 你想让我知道,你想让我感应到,于是你双手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放慢了车行的脚步,让十千山看守所在你的眼里变得越来越大,让我渐近地走进到你的心里…… 你来了! 你在路过! 我似乎真的有了感应,似乎真的看见了你,然后在跟你说话! 你从十千山看守所的坡后去美斯乐,一路上,你把车看得很慢,你也刻意停止了或减少了跟旁人的对话,你正在在把你那被安全带系着的在旁人看来不偏不倚的身子尽量地倾向左边…… 你想靠近我,你想靠我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想让“想靠近你”的我可以去靠近你,能靠近你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来了,从我这里路过去了美斯乐。 你走了,从美斯乐来路过我这里。 路过的时候,你把车行进的脚步给硬生生地拖慢了下来,然后尽可能慢地行进着! 你这一通操作,车上的亲人马上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异样,但是他(她)们那看向你的眼睛,因为你正若有所思的神情,让他(她)们放弃了想要你去回答或者去解释车速为什么一下子就降了很多很多的念头,而任由你继续去若有所思,任由你把车尽可能地把车靠右行驶,任由你的眼晴斜向右方去看路右的低矮得近乎平坦的土坡。任由你正把你那被安全带系着的在旁人看来不偏不倚的身子尽量地倾向右边…… 离开美斯乐时,也如同你来时路过的那样: 你想靠近我,你想靠我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想让“想靠近你”的我可以去靠近你,能靠近你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来时路过的时候,你没有想过停下来! 走时路过的时候,你在那只有二十来米长的路段上,一直在想找一个地方停下来…… 停下来? 对,停下来! 停下来去看你! 停下来去到土坡上看你! 去到土坡上拿眼睛朝下去找你、去看你…… 然后,让我看见你? 对,让我能够看见你,让我能够看看你! 让刚好正在放风时间段里的我感应到你正在我后面的土坡顶上! 让刚好正沿着墙根闲走的我抬头看见你正在我后面的土坡顶上! 然后,让你的眼睛找到了我,让我的眼睛找到了你! 然后,让我们彼此都知道自己在找对方并找到了对方! 再然后,你低头往下,我仰头往上……去通过眼睛这一扇窗口,作一场永远也不会散场的心灵对话! 在对话的时候,我看见你的双眼红了,且有温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感觉我自己的眼睛也红了,继而也泪眼婆娑……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如果当你真出现在土坡顶上、我真出现在墙根下,然后再不期而遇了的时候,我们都会被激动成一个什么样子? 但是,你知道我就在土坡脚下的某一个监室里,正在想家,正在想你;我知道你每一次在走时路过的时候,你的眼睛都会因为在想我而立马变得很湿热…… 停下来? 停下来吧! 可,每一次都没有停下来。 为什么没有停下来? 我不怪你! 因为我知道你停下来会有多么的不方便和难! 不方便和难? 是的,不方便和难! 为什么那样说? 因为你每一次去美斯乐时路过这儿和每一次离开美斯乐路过这儿的时候,女儿都在车上。 你没回来之前的两个月,女儿总在心里找她妈妈,急了的时候还打电话问她姑姑我都去哪儿啦! 妈妈都去哪儿啦? 妈妈都去哪儿啦?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唯有她不知道!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知道,唯有不能让她知道! 不能让她知道? 是呀,不能让她知道,所有的人都生怕让她知道! 一个还在初中念书的年纪,一个一年都没有见过爸爸的女孩,你现在去告诉她“说她妈妈怎么啦、怎么啦,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见不到妈妈了,在需要妈妈陪伴长大的年纪却不会有妈妈的陪伴了……” 如是这般,怎么可以?怎么敢?情可以堪? 所以,你在路过的时候不能把车停下来! 所以,我不会怪你在路过的时候没有把车停下来! 我看见,你每一次路过都会把你想了好多好多的关于我的事和话的一点点,化作一个简单的眼神和一句很小声的话,去跟车上除了女儿之外的亲人去作“偷偷地交流”,然后引导着除了女儿之外的亲人去看我彼时所在的地方,然后齐齐地把你们的关切和担心都去给我…… 所以,我不会怪你! 不仅如此,我还特别幸福,特别感激你! 为什么还说到了特别幸福特别感激的话? 因为,我知道你回来后,一定会驱车以借去美斯乐这个由头来敲我的心房,一定会带上女儿和女儿她爷爷、外婆、姑姑等等好些个亲人来一场场别样的看我! 我在你回来之前的两个多月里,渐渐地把我自己的心房已经给彻底地关上了,因为我知道在这里的我想了也是白想,监室外传来的声响和飘过来碰触到我身上的风跟我不会有半丝半缕的关联。 现在,在我的心房有敲门的声音传来,我开始去感应“车过的、人过的、风过的……所有的甭管是还在监室外的,还是已经进到监室里面来”的声响,因为我知道你回来后一定会在想我,一定会怎么干怎么干,一定会诸如“说是去美斯乐,其实更想的是路过这十千山看守所,而让我有所感应,让我凭空里感受一些温暖……”。 所以,虽然“你没看见我,我也没有看见你”,但是,你“去美斯乐的时候,你离开美斯乐”的时候,好像每一次的路过都是你和我的相遇一样! 好像每一次的路过,我都感觉到女儿来了,我都能见着女儿,我都看见了女儿一样! 当然,我也好像见到了女儿她外婆、爷爷、姑姑等好些位至亲的人!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的心房被你们幸福地敲响了很多次! 你们来了多少次就敲响了多少次! 于是,我的心又泛活了过来,我开始去想你回来后于我的每一个可能,我开始去想你在准备来的路上、在来的路上、在路过我这儿的时候和从我这儿离开之后,你会怎么想?我又会怎么想…… 你会真的停下来,寻一条路径,借着草树的遮蔽,悄悄地移动到坡顶的某一处,藏在草树的后面,把头伸出去,偷偷地向下了去把我找寻吗? 我会在放风的时间里,我会“在沿着墙根独走而或群走的时候,抬头去透过头顶上面那锈迹斑驳的铁丝网,去看向后山的方向吗”,会“希望在我看向的后山之上,有你正在偷偷地向下把我找寻吗”…… 虽然,抬头去透过头顶上面那锈迹斑驳的铁丝网,然后能看得见后山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虽然,你会因为担心进入的是禁区,而是偷偷地掩蔽了行进会越发地增加我发现你的难度! 但是,我确心往之了,你确也心往之了,而执意去作了那般的想象! 所以,我不会去问自己抬头去看后山够得着吗这个问题…… 所以,你不管我抬头去看是一定会看不到后山的这个事实,而想象着我就能看见,而时常在拿眼睛往后山上找寻,以期能看见你! 所以,你没有在意你偷偷地行进到坡顶上后往下能不能看到我,而弄得你自己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想停下车来去试一试…… 所以,你也没在意你如果偷偷地行进到坡顶上去,会不会被管制的相关设施和人员给发现后被追责,而弄得你自己也是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想停下车来去试一试…… 你会真的停下来,寻一条路径,借着草树的遮蔽,悄悄地移动到坡顶的某一处,藏在草树的后面,把头伸出去,偷偷地向下了去把我找寻吗? 你会的! 你会真的在想,要不去拿一个高音喇叭于十千山看守所的边上去喊我的名字,然后觉得我一定可以听见吗? 你会的! 在泰国美斯乐定居下来的中国原国民党九十三师,已经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几十年的时间。 几十年下来,曾经的师长已经去世了,而很多的老兵们也逐渐的步入到了他们的迟暮之年。 每到月圆之时,很多的人都会抬头叹息,因为月是故乡明,因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因为“每一个人在眺望遥远故乡的时候,都有着一个的执着的念想一回家”! 回家…… 回家! 每念及此,我便在想到你又要去美斯乐了,然后要经过我这儿的时候;便在想到你要离开美斯乐了,然后要经过我这儿的时候;便在想到你正路过我这儿的时候…… 每念及此,你便在想路过我这儿准备把车停下来的时候,便在想你欲拿一个高音喇叭叫我名字让我去听见的时候…… 我们的眼睛便都不禁浸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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