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德福抬头，只见一个蒙面人跃窗而逃。他朝着窗户连连开枪，但并未打中蒙面人，再低头一看，赵志明与老钱皆已倒在血泊之中。</p>
“都怪我这条瘸腿拖累，要是不打那个趔趄，死的应该是我，不该是老钱呀。” 说完当时的情形，万德福用力拍打自己的瘸腿。</p>
傅家庄问道：“你们进门的时候，赵志明同志已经牺牲了？”</p>
万德福捶着瘸腿，懊悔至极，“都怪这条瘸腿，要是不瘸，我和老钱就能早到几步，赵志明春同志就牺牲不了了，就差那么一步，就一步！”</p>
傅家庄安慰道：“出现这样的意外，大家都很悲痛，老万，你们已经尽力了。”</p>
万德福无不愤慨地摇头：“这不是意外，这肯定是大姨他们的阴谋，他们怕我和老钱洗刷了大霞的冤屈，还了大霞的清白，所以才急着灭赵志明同志的口。”</p>
“赵志明同志牺牲了，有没有再找一下其它线索？比如曾经与赵志明同志在一起工作的同志。”</p>
“耽搁了这么久，我也是想再找找线索，可是……”万德福哽咽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完成，我向组织检讨。”</p>
李云光宽慰道：“别这么说了老万，你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也不容易。高大霞的事情，我们再请牡丹江的同志多方了解一下，傅处长，这样行吗？”</p>
傅家庄略一思忖，缓缓点头。</p>
李云光又转向万德福，“老万，你千万不要背什么负担，这件事，你已经尽力了。”</p>
“我对不起大霞！”万德福一脸内疚和自责，呜呜地哭着，“大霞这么被敌人栽赃陷害，我却一点帮忙不上她。”</p>
傅家庄轻声道：“老万，你放心，大霞的事组织上会继续调查。”</p>
“方若愚，一定是方若愚干的！”万德福霍地起身，“我找他去！”</p>
傅家庄赶紧拉住他，“老万，出事的时候，方若愚根本就不在大连。”</p>
“那就是大姨！李副政委，傅处长，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查到大姨的什么线索？”</p>
傅家庄摇头，“大姨太狡猾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p>
万德福懊恼地说道：“我就不该去牡丹江，我要是在大连，还能和你们一起早点把大姨挖出来。”</p>
“谈何容易，大姨藏得太深了。”李云光叹了口气，“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并肩战斗吧！”</p>
另一边，在苏军警备司令部后楼羁押室里，高大霞被拷在病床上，脸色苍白。</p>
安德烈和玛丝洛娃坐在椅子上，玛丝洛娃掏出纸和笔，朝安德烈点点头。安德烈说道：“高大霞，我们开始吧。”</p>
高大霞冷冷道：“开始什么？提审吗？安德烈，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我们的同志加兄弟，我现在才看出来，你就是一个混蛋加糊涂蛋！”</p>
“高大霞，请你说话注意用词！” 玛丝洛娃大喊。</p>
高大霞冷笑道：“你们还知道我是高大霞啊，那就好，想当年，是我高大霞和你们苏联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并肩战斗，放了一把又一把的天火，烧得小鬼子那是鬼哭狼嚎，现在倒好，小鬼子被打跑了，你们在这朝我泼污水，天理何在！”</p>
安德烈干咳了两声：“高大霞，我们坐在这里，是向你了解情况的，如果你还是这样不冷静，那我们就不必谈下去了。”</p>
“你谈，我看看你能谈出什么花儿来！”高大霞冷哼一声。</p>
“我们先从维卡说起吧。”安德烈坐直了身子，“你说过，你和她并肩战斗过。”</p>
审讯开始了。</p>
与此同时，在公安总局李云光办公室内，李云光正与傅家庄就高大霞的问题进行讨论。</p>
“赵志明同志是高大霞在牡丹江那段历史的唯一知情人，现在赵志明牺牲了，高大霞就成了受益者。”李云光意味深长道。</p>
傅家庄愣了愣：“什么叫受益者？你这是带着成见来分析赵志明同志的牺牲！”</p>
“我这么说，是因为只有赵志明能证明高大霞是不是汉奸！”</p>
“这还不是成见？”傅家庄提高了声调，你应该说只有赵志明才能证明高大霞是英雄！”</p>
两人怒视着对方，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随着凝固了。少顷，李云光挥了挥手，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沉默：“我们不争了，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意见，你不想冤枉一个好人，我不想放过一个坏人，我们的出发点一致。”</p>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李云光拿起话筒，神情严肃地听了片刻，简单回应了两句，挂了电话。</p>
“安德烈来电话，说高大霞要见你。”李云光注视着傅家庄说道。</p>
苏军警备司令部长长的走廊里，吴姐提着暖水瓶走来。几步开外，玛丝洛娃从机要室出来，随手拉上了机要室房门，却并未上锁。吴姐心底一动，见四下无人，推开机要室的门，闪身进去。</p>
机要室内空空荡荡，桌面上摆着一份新名单，那是今日即将拉去刑场墙壁的死刑犯名单。吴姐心底窃笑了两声，拿着笔来，在名单末尾添上了“高大霞”三个字。</p>
这时，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吴姐脸色一变，想要开窗逃走，却发觉已经来不及了，门已经被推开了。</p>
她急忙拿起暖水瓶钻进了写字台下的空档处，卷起一阵急风，名单随之飘落在了地面上。</p>
机要员达里尼走进门，朝写字台走来。躲在写字台下的吴姐缩了缩身子，缓缓从从腰间摸出了匕首。</p>
视野里清晰可见，达里尼穿着皮鞋的双脚已然停在了吴姐面前。只消一探身，吴姐的位置便暴露了。她不由攥紧了匕首，预备着骤起发难。</p>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传来一声喊：“达里尼！”</p>
达里尼回头，却见大令从门外走进了。后者笑盈盈地朝她问道：“这么晚了，还没下班？”</p>
“马上就走。”达里尼轻声回答，一面俯身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p>
“你的脸色不大好。”大令愣了愣。</p>
达里尼无奈地悄声道：“我的小妹妹来了。”</p>
大令恍然大悟，低低笑了笑：“噢，是女孩子的事情吧。”</p>
达里尼耸了耸肩，伸手去拉写字台的抽屉，躲在写字台桌下的吴姐下意识朝里侧挤了挤。</p>
“这是什么？”大令忽然问。</p>
达里尼低头看去，原来是那份飘落在地上的名单，忙蹲身捡了起来，匆匆扫了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抱歉了大令，我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p>
她不由分说拽着大令走出门外，房门随之闭合了。待脚步声渐渐远去，吴姐才从写字台后站起身来，迅速离开了房间。</p>
再说傅家庄这头。在与高大霞见面之前，他首先去会见了安德烈。</p>
安德烈把日记本推到傅家庄面前，说道：“这是维卡同志在大连潜伏期间写的日记。你在苏联留过学，应该能看懂上面的文字。”</p>
傅家庄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你还是说吧。”</p>
安德烈扬起日记本：“这上面说，和高大霞参加最后一次放火行动的11名同志，除了高大霞，无一人生还。”</p>
傅家庄嗤之以鼻，“你这个逻辑想说明什么，难道人没有死还成了罪过？”</p>
“没死当然不是罪过，但是维卡同志在日记里怀疑放火团里有内奸。”</p>
傅家庄一怔：“她说内奸是谁了吗？”</p>
安德烈眼底射出一道锐利的光：“我要提醒你，高大霞在大连期间，与日本特高课课长来往过密。”</p>
傅家庄迎着安德烈的目光顶了回去：“高大霞是我党的潜伏同志，和日本人接触，是获取情报的需要。”</p>
安德烈并不同意，“但是，维卡同志在日记里写到，知道她的人并不多，高大霞是其中之一。我有理由怀疑，维卡的牺牲与高大霞有着某种关系。”</p>
傅家庄愤然起身，“安德烈同志，你太武断了！”</p>
“这不是武断，这是我审慎之后得出的结论。”安德烈冷冷说道，“你们派往牡丹江的万同志，我在医院见到了，他带回的审查结果是什么？”</p>
傅家庄沉默了片刻：“那个结论和你说的事情没有关联。”</p>
“这么说，万同志的调查结果对高大霞很不利了。”安德烈的身子倚向椅子后背，“所以，我更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高大霞。”</p>
“没有根据的猜测，是对我们自己同志的最大伤害！”傅家庄激动起来。</p>
“你说得很好。”安德烈淡淡道，“正因为需要找到证据，我们才需要高大霞配合调查，可是她只会胡搅蛮缠，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你请来说服她。”</p>
傅家庄愣了愣，气势随着弱了几分。</p>
少顷，玛丝洛娃带着傅家庄来到了羁押室门前，两个全副武装的苏联士兵把守左右。女中尉向着士兵点头示意，士兵便打开了房门，让傅家庄走了进去。</p>
羁押室内，高大霞正被拷在病床上，一见傅家庄进来，她马上就想要站起来，却被手铐拉扯回去。</p>
“大霞！”傅家庄颤着声喊。</p>
高大霞急不可待地问道：“老万外调的怎么样了？找到赵志明同志了吗？”</p>
傅家庄嗫嚅道：“大霞，赵志明同志牺牲了。”</p>
高大霞心下一沉，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凝固了。静了片刻，傅家庄轻声问道：“你再想想，你在牡丹江潜伏期间，还有谁清楚。”</p>
高大霞呆愣着，木然地坐回了床上：“老赵是没了，我就成了断线的风筝。”</p>
“我们已经委托牡丹江的同志，请他们再找一找赵志明的领导，也许他会把你的情况跟谁说过，如果能间接证明你在那里的情况，也是个办法。”</p>
“要是还证明不了呢？我就得受一辈子冤枉？”</p>
“不会的，你的冤屈，会洗清的。”傅家庄急切地说。</p>
高大霞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这辈子，我就没顺当过，喝口凉水都塞牙。”</p>
“过去的事情即使真的证明不了，我相信，你也会用现在和以后的行为，赢得组织的信任。”</p>
高大霞不由瞪大了眼睛，“听你这意思，我以前的革命生涯、党员关系，就一笔勾销了？”</p>
“大霞，当初我们加入革命，是为了入党吗？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吗？”</p>
“我就是觉得冤屈！”高大霞激动起来，“行了，你别在我这里耽误工夫了，还是回去赶紧查爆炸案吧——我想了又想，还是挽霞子的问题。”</p>
傅家庄摇了摇头：“出事前，方若愚去朝阳采购粮食了，这件事，确实和他没有关系。”</p>
“不能因为时间对不上，就说他没事。”高大霞眉头紧锁，“以前，我们在小鬼子的仓库放火，经常用延时炸弹，挽霞子在关东州厅干过，肯定也知道。”</p>
“你说的延时爆炸，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术，可方若愚出差之前，并不知道我们要往2号仓库放军火呀，再说下午那个仓库还是空的。”</p>
“那他就是没上火车！”</p>
“这更不可能。”傅家庄叹了叹气，“我们问过孙经理，他今天早上已经与朝阳那边联系过了，方若愚昨天晚上就到朝阳了。”</p>
“反正说破大天，我都不信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高大霞气冲冲地嘀咕。</p>
“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傅家庄沉声道，又微微顿了顿，“刚才你说到放火团，我正要问你这个事。”</p>
“安德烈问我这个事了，我没说，就是想让他把你叫来再说，我也好问问老万的事。”高大霞淡淡道，“你问吧。”</p>
傅家庄一怔，心底意识到，她的内心对苏联人也并非完全信任。</p>
“放火团在大连放的最后一把火，你知道吧？”傅家庄问。</p>
“能不知道嘛，我就在里面。”</p>
“当时参与行动的同志，是什么情况？”</p>
高大霞抬起头，眼底现出一阵潮意：“他们……都壮烈了。”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十一个人呀，就剩下我一个，我对不起他们！”</p>
“为什么说对不起？”傅家庄一怔。</p>
高大霞叹息道：“他们都死了，我应该好好替他们活着，替他们多工作，可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活不起，哪还能替他们再干革命。”</p>
傅家庄思索道：“当时，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p>
“我也奇怪，我们的计划没有漏洞，可怎么还是暴露了？”高大霞阴沉着脸，“后来，组织上也调查过，说是当时小鬼子在中国劳工中雇佣了一些人，暗中搜集情报，他们把这些人叫白片密探。”</p>
“白片密探？”</p>
“就是他们手里有日本警察的名片，如果发现火灾的线索，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随时报告，小鬼子对他们有赏。日本人枪毙他们的时候，开过庭，你最好查查当年日本法院的审讯记录。”</p>
傅家庄缓缓点头，“苏联远东情报局的那个维卡，你是怎么认识的？”</p>
“还是因为放火。”高大霞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放火团是国际反帝情报组织和咱们联手干的，维卡是那边的同志，给我们提供炸药。”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满地瞪着傅家庄，“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替安德烈审问我？”</p>
傅家庄平静地说道：“审问说不上，但这些情况，安德烈有权知道，这对你也有好处。”</p>
“好处就是把我关在监狱里。”高大霞朝四周挥了挥手，眼底满是自嘲之意，“当年我把鬼子烧得鬼哭狼嚎，都没进大狱，现在倒好，大连都成特殊解放区了，我还进来了。”</p>
“大霞，淬火成钢，好钢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p>
“我说大狱，你说炼钢，哪跟哪呀。”</p>
傅家庄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略带着几分苦涩：“炼钢和炼狱都是一样的，‘炼’过，才能成器。”</p>
羁押室门外，安德烈正凝神聆听着二人的对话，身后忽然传来奔跑声。安德烈回头，只见跑来的是玛丝洛娃，远远便着急地喊道：“中校同志，大门口有人闹事，说是高大霞的战友！”</p>
安德烈一怔，转身往大门口赶去，走出几步远后又猛然回过头来，对玛丝洛娃吩咐道：“叫傅家庄来！”</p>
苏军警备司令部门前，两个卫兵持枪与万德福对峙，三人的神色都不大好看。</p>
安德烈从楼里出来，冲着万德福吼叫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撒野！”</p>
万德福大声道：“我是高大霞的战友，你们凭什么抓她！”</p>
“抓她当然有理由，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走开！”</p>
万德福犹记当年接洽函事件，那会也是平白无故被苏联人抓了起来，当下便新仇连着旧恨一块发泄出：“大鼻子，你们无法无天，随便抓人，天理难容！”</p>
安德烈顿时感到恼火，朝着苏联士兵一挥手，命令道：“抓起来！”</p>
“老万，你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傅家庄疾步冲了出来。安德烈见状，挥手制止了士兵们的举动。</p>
“傅家庄，你个熊货，看着他们抓大霞不管！”万德福跳着脚大喊。</p>
“老万，你赶快回去！”傅家庄急切地喊道，余光不断探向身后的士兵，“这么胡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p>
“解决什么？把大霞放了就是最好的解决！”万德福不依不饶地大喊。</p>
安德烈怒斥道：“胡说八道！”</p>
远处骤然传来的汽车鸣笛打断了三人的对峙。众人回头，见院门缓缓打开，一辆遮挡着车窗的汽车驶出院子，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达里尼朝门口张望了一眼，与安德烈对了对眼神，又疑惑地收回了目光。</p>
这么一个插曲并未减弱万德福的愤怒，待汽车驶去后，傅家庄无奈地解释道：“安德烈同志，他是我们的同志，刚从牡丹江回来，不了解情况。”</p>
“我了解高大霞，她是真革命，不是假革命！”身后的万德福又高声嚷嚷起来。</p>
傅家庄瞪了眼万德福，“你还不闭嘴！”</p>
万德福大吵大闹，“我要见高大霞，现在就见！”</p>
“刚才我已经见过了，大霞的状态挺好。”</p>
“那是你见的，不是我见的！”</p>
万德福近乎无理取闹的抱怨点燃了安德烈的怒火，安德烈怒喝道：“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能你说见就见！”</p>
万德福针锋相对：“高大霞也不是汉奸特务，不能你们说抓就抓！”</p>
眼见气氛再度变得紧致，傅家庄连忙按住了安德烈：“安德烈同志，他和高大霞是出生入死的革命战友，他的心情，希望你能理解。”</p>
安德烈挥手止住了傅家庄的辩解，冷笑道：“来一个人就说是战友，我都要让他们相见吧？”</p>
万德福大约是气昏了头，下一刻，他竟脱口而出道：“我还是高大霞的男人！”</p>
此话一出，傅家庄立时呆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莫名。或许是这句话起了效果，安德烈的脸色倒缓和了几分，上下打量了万德福一番，又朝傅家庄丢了个眼色，领着二人走进了司令部大门。穿过院子，进了后楼走，安德烈的脚步忽地顿了顿。走廊尽头便是羁押室，可原本应该守候在羁押室门前的卫兵却不见了踪影。安德烈心中疑惑，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急促起来。</p>
少顷，三人撞开了羁押室的大门，却见门内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高大霞的影子？</p>
“人哪？人在哪？”万德福疑心受到了欺骗，愤怒地大喝起来。</p>
“我确实不知道，刚才还在这里，” 安德烈阴沉着脸，转头看向傅家庄，“你是知道的！”</p>
傅家庄却也大声质问道：“安德烈，你到底把高大霞弄到哪里去了？”</p>
安德烈委屈地摊开双手，“傅家庄同志，我和你一样，都不知道高大霞的去处，我没有骗你！”</p>
万德福怒道：“人都没了，你还说没骗！”</p>
“你是不是把她关押进牢房了？”傅家庄问。</p>
安德烈急忙摆手，“不，不，我没有那么不近人情。”</p>
这时，一个苏联士兵跑来，在门口一个立正，用俄语问道：“中校同志，发生什么事了？”</p>
“这里的人呢？”安德烈急切地问。</p>
士兵的回答令安德烈与傅家庄始料未及：“报告中校同志，已经被押送刑场啦！”</p>
两人大吃一惊，万德福听不懂俄语，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傅家庄，“他们呜哩哇啦说的什么？”</p>
傅家庄来不及回答，只见安德烈一马当先冲出了后楼，傅家庄连忙跟了上去。万德福腿脚不便，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急得直骂娘。司令部大院内，傅家庄匆匆跳上了汽车，安德烈也一弓腰钻了上了，探出脑袋对门卫士兵大喊：“开门，快开门！”</p>
大门打开了，吉普车轰然作响，冲出了院子。</p>
“安德烈，你是混蛋！小人！无耻之徒！”傅家庄愤怒地大骂。不过是片刻钟的功夫，好好一个人居然被押赴了刑场，在他看来必然是苏联人不顾一切地想要置他于死地。</p>
安德烈死死拉着把手，“傅家庄同志，这肯定是误会。”</p>
傅家庄转头朝安德烈嘶吼：“大霞有个三长两短，安德烈，我和你没完！”</p>
忽然，前面有一个老头走过，安德烈用俄语大叫一声：“危险！”</p>
傅家庄急打方向盘，绕开冲去，把安德烈晃得身子倒向一旁。</p>
“傅家庄同志，死刑犯的名单是我签发的，可，可我认真审核过，里面根本就没有高大霞的名字。”安德烈狼狈地解释。</p>
“你这时候解释有用吗？”傅家庄死死踩下了油门，狰狞的神色近乎失态。</p>
“没用，确实没用。”安德烈眼神黯淡下来。</p>
吉普车颠簸着飞了出去，疾驰在泥浆翻飞的山间小路上。不远处便是刑场了，傅家庄的手心不由微微冒汗——希望自己没有来晚！</p>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了空气。紧接着是下一声，又一声——处决开始了！</p>
傅家庄变了脸色，每一声枪响，都让傅家庄的腮肉止不住地颤抖。</p>
毫无预兆地，轮胎发出一声尖叫，车身骤然失去了控制，朝着一棵大树猛地撞去。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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