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向北凑得近，站冯家屋子的转角那听短发中年妇女边咒骂边囫囵着把缘由说了出来。</p>
这场大雨前，冯家坚定地想卖房子，并且还跟短发中年妇女家商议好了换房子的时间。</p>
三间换三间，还说好要补两百块给沈琴。</p>
谁料一场大雨突然来袭，短发妇女住的胡同淹水严重，各家自扫门前雪，都忙活着把水往别人家引。</p>
老胡同的排水沟纵横交错，怎么可能一家独善其身。</p>
最后胡同里每家都遭了殃，短发中年妇女家家具全糊上了泥。</p>
要是三水胡同也遭难，那大家都一样，女人可能也不会心里不平衡。</p>
是的……姜向北觉得短发妇女确实是因为心里不平衡。</p>
原本大雨前两家就该互换房子，要是当时住进三水胡同，也就不会让家里损失那么大。</p>
两个胡同不同的处理情况高下立判。</p>
一来看情况又发现沈琴反悔不卖，短发女人一家可不就气急攻心，直接上手赶人了。</p>
“房产证明还在我这，你凭啥说房子是你的，而且我根本没收你那两百块。”沈琴叫。</p>
司文兰啧啧两声：“看来今天这房子卖不成了。”</p>
现如今还没有房产证，每家手上就一张土地房产所有证。</p>
薄薄一张纸就是证据，到谁手上房子就是谁的。</p>
“我不管！咱们已经说好了买卖，凭啥你说不卖就不卖。”</p>
姜向北摇头。</p>
心里替沈琴补上了后半句：就凭我</p>
这张嘴，</p>
我说没卖就没卖。</p>
“有本事你上公安局告我，</p>
我倒要看看究竟谁要被抓去劳改。”</p>
冯家人咬死没发生过这种事，</p>
就是对方说破嘴皮子都无济于事。</p>
就在姜向北觉得结局肯定就这样时，</p>
屋里突然爆发出一整短促的尖叫声。</p>
众人齐齐往屋里看去。</p>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不知是短发中年妇女儿媳还是女儿的姑娘被冯强盛压在身下。</p>
“流氓，有人耍流氓了！”</p>
女人挥舞着手臂，挣扎期间狠狠挠了冯强盛脸几下。</p>
姜向北看得清楚，女人在这期间还抽空撕开了自己衣领，又伸手抓着冯强盛不让起身。</p>
耍流氓可是重罪。</p>
一旦被抓，游街受万人唾沫，下放农场劳改那都是必然。</p>
而且只要进了公安局，大多宁杀错不放过，几乎没几个人能全身而退。</p>
一听到女人喊流氓，冯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p>
冯强盛风评不好，一旦引来胡同其他邻居，这事就麻烦了。</p>
冯强盛也深知这点，一怒之下曲起手肘朝女人腹部重重一击。</p>
人是顺利翻身站了起来，可……女人这回是真了出事。</p>
姜向北脸色一变，赶忙收回脑袋就往自家跑。</p>
“妈，出事了。”</p>
“什么事？”司文兰没姜向北站得近，屋里情况只看了个大概。</p>
“那个女同志抱着肚子叫唤，而且……而且好像她裤子上有血。”</p>
女人发出的惨叫声来自于腹部，姜向北刚收回脑袋那一瞬，看见女人的裤子渐渐被鲜血染红。</p>
这就跟电视剧里摔倒流产差不多的样子。</p>
“这下可坏事儿了！”司文兰一拍膝盖，赶忙往冯家走。</p>
拌嘴打架能置身事外看个热闹，可要真是出了人命，有点良心的都看不下去。</p>
短发中年妇女从错愕到惊诧，随后竟下意识叫了一嗓子。</p>
“不可能是流产，我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p>
哟呵……这是又一个八卦？</p>
短发女人愣在原地，显然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了好几句：“不可能。”</p>
“不管是不是流产，赶快把人送医院啊！”</p>
司文兰路过，皱着眉高声提醒道。</p>
刘春芳听到动静，也跑进冯家帮忙，而随着两人走进屋里，事情继续朝更加狗血的方向发展而去。</p>
“文兰姐，你看这是什么？”</p>
“羊水！”司文兰大惊。</p>
两人都生过几个孩子，对姑娘腿间流出来的水也算熟悉。</p>
一看就知……这哪是什么流产，是动胎气马上就要生了。</p>
可是姜向北刚才看到这姑娘肚子明明就只有一点点隆起，就像是普通女性的小肚子，哪像是孕妇。</p>
别说姜向北没看出来，就是亲妈的短发中年妇女都没发现。</p>
冲进去一看，整个人都崩溃了。</p>
这不是见红是什么……</p>
沈琴和</p>
吴婆子：“……”</p>
两人呆愣当场，</p>
一时间竟没有想起把人赶出来。</p>
就这两三分钟时间，</p>
冯强盛被短发妇女推了出来，</p>
然后嘭地一下关上了门。</p>
“向北，</p>
烧点热水。”</p>
司文兰在屋里喊。</p>
“老天爷，我都能看到孩子的头了！”</p>
刘春芳倒吸凉气的声音姜向北在门外都听得见，然后就是叫夏彩霞把家里的剪子放到锅里煮。</p>
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各自亲妈一道接一道的安排下开始忙活起来。</p>
姜向南和裴玄也没站着干看，帮着送热水到屋门口。</p>
吴婆子这时才总算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狂拍大腿让短发女人滚，不准在自家屋里生娃。</p>
杀天刀的，砍脑壳的……各种听过没听过的脏话接连飙出。</p>
骂归骂，吴婆子和沈琴都没拼死要撬门把人扔出来。</p>
一是这事由冯强盛引起，要是出了人命，首先抓得就是他。</p>
二则是因为冯强盛又……跑了。</p>
姜向北端水送到门口，正巧见冯强盛鬼鬼祟祟往院外跑的背影。</p>
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跑了，就剩下半大弟弟加两个女人面对接下来的事。</p>
“我就说冯强盛是孬种，没错吧！”裴玄不屑地撇嘴。</p>
“确实是高估了他。”姜向北赞同。</p>
热水一盆一盆往屋里送，姑娘的叫声一波一波的响。</p>
如此折腾两个多小时，出外头去探路的男人们都回到了家，第一声婴儿哭啼声终于穿破空气飘荡在院子上方。</p>
此时，听到消息来的人已经站满了院子。</p>
“生得还算快。”</p>
“生得快好，孩子大人都不受罪。”</p>
“就是，以前我生我家老二肚子疼了小半天。”</p>
“总算平平安安生下来了。”</p>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不管姑娘是不是未婚先孕，善良的人总是最先为母子平安而感到高兴。</p>
大家都劳累了几天，今天好不容易能消停会，看大人孩子都没什么事，很快便各自回了家。</p>
院里只剩下二号院的几家人。</p>
姜爱国点燃许久没见天日的烟斗，跟平子爷爷两人坐门前抽起烟来。</p>
“外头什么情况？”平子爷爷问。</p>
姜爱国吐出口烟，表情有些凝重：“损失惨重，今年的秋收不晓得会不会受影响。”</p>
洛川的水稻一般在七月中旬成熟，六月底刚是结谷子的时候。</p>
六月中旬田里的水应该已经排干等着结谷子，而现在被水泡了接近十天，减产已成必然。</p>
就看会减产多少，能不能满足基本的温饱问题。</p>
姜爱国叹气……他并不看好。</p>
两位老爷子赛着叹气，你叹气声落我又愁得连连叹气。</p>
“不管以后啥样，你只管放心在我家住，等山里的房子建好了再回。”</p>
话是这么说，不过姜爱国心里很清楚，老友根本回不到袄子山了。</p>
按照年纪</p>
，平子早该退休，林木局看一个孤寡老人无处可去，所以变相将屋子安排给他养老。</p>
袄子山到处都有伐木痕迹，山上水土流失严重，早就不适合住人。</p>
没人可靠的平子爷爷现在除了他这个老友家，根本没地方可去。</p>
姜爱国这么说，就是为了留住人。</p>
平子爷爷笑着点了点头。</p>
他心里同样门清，可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他无处可去。</p>
“爷，面包窑好像漏水了。”姜向北凑过去，苦着张脸：“我看边上还有好几条缝。”</p>
刚才烧水空挡，姜向北抽空去看了看面包窑。</p>
要不是下边有水泥，估摸着已经垮了。</p>
“爷爷手艺不精，你平子爷爷正好在，过两天让他指导咱们重新弄一个。”姜爱国笑。</p>
“那太好了，等我烤好面包第一个让平子爷爷尝。”</p>
“你听听我们家向北说的，有了平子爷爷，我这个亲爷爷也要往后排。”</p>
“第二个给爷。”</p>
“那第三个呢？”平子爷爷乐道。</p>
“给我哥。”</p>
“要是让你爸妈听到，以后你就别想吃鱼眼睛了。”姜爱国说。</p>
平子爷爷知道，这是姜爱国祖孙故意在面前打岔，心里暖洋洋地顺着两人继续说笑了下去。</p>
裴玄一直默默看着。</p>
姜向南突然撞了下裴玄肩膀，笑：“是不是觉得我妹妹很乖。”</p>
“我就是没想到姜向北还晓得怎么哄老爷爷，换成我肯定不行。”</p>
老对头是老对头，但该承认的还是得承认。</p>
至少光是今天，裴玄就发现了姜向北身上两个优点。</p>
除了讲义气外，笑起来还挺好看。</p>
笑起来好看也算……优点……吧！</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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