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毅拿着报销单,到办公室找紫美签字。 他刚跨进办公室的门,就愣住了,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呀!还不到下班的时间,怎么会一个人没有呢,起码紫美应该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突然看见紫美的办公桌上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子,上前一看,里面装满糖块。 看样子是喜糖,谁送的?该不会是紫美吧?难道,是准备和李毅结婚?不至于这么迅速吧。我的战术也奏效了,这几天紫美开始主动和我说话了,看样子对我有好感。 冷毅刚开始展开的糖衣炮弹式的攻势,送好吃的,送包送风衣送围巾,甚至送摩托车。然而,皆不奏效。冷毅想,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那我就展示一下人类灵魂里恶的一面吧。 不知紫美在不在宿舍里,还是去看看吧。不行!要是挨她骂怎么办?管她呢,骂就骂吧。 想到这里,冷毅上了三楼,往紫美宿舍走去。 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冷毅放慢脚步,靠上前去。透过门缝儿,冷毅看到了他永远不想看到的一幕。床上,李毅抱着紫美,疯狂地亲吻。 冷毅感觉头快要炸了!上前狠狠踢了一脚宿舍门,“咣当”一声,门重重地撞在墙上,弹了回来,“啪”的一声,关上了。冷毅转身就走,甩着大步,晃着身体,满脸紫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来到楼下,跨上那辆送给紫美,又被紫美爹退回来的摩托车,打着火,猛加油门,摩托车“呜——”的一声,喷着一股蓝色的烟柱,往外疾驶。 公司外面的公路上,传来摩托车的嘶叫声,越来越小。一会儿,嘶叫声越来越大,飞快地驶了过来。 冷毅骑着摩托车驶进公司大院儿,速度快得惊人,差点儿撞上一个女工。 随着女工的尖叫,冷毅一偏身,掉头,一个急刹车,摩托车后轮一甩,来了个180度的掉头。冷毅猛加油门,摩托车又怒吼着冲了出去。 公司大院里,聚拢了许多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楼,紫美站在宿舍窗前,默默地看着冷毅骑着摩托车向外驶去,眼里噙着晶莹的泪珠。 冷毅骑着摩托车进了公司后面的树林,沿着林间小路,飞快地行驶。快到窖场了,远远看见窖场上有人走动,像是收拾东西的样子。 冷毅猛加油门儿,冲了过去。“吱——”,摩托车停了下来。摩托车的尖叫声吸引了在窖场忙碌的人,纷纷向冷毅这边投来关切的目光。 冷毅把车子靠在一棵树上,四叉八仰地躺在草地。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像是癫痫发作。 一会儿,他慢慢坐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双臂抱膝,下巴靠着膝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草地。眼里,绝望的泪水,无情地流着。 良久,冷毅停住了哭泣。擦了擦两眼,从上衣兜里掏出烟,动作呆滞地点着火,狠狠地吸了起来。 冷毅身旁的烟蒂已经有七八个了,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头上盘旋着一团烟雾,久久不散。 冷毅隐隐觉得烟劲上来了,头嗡嗡的,晕晕的,眼前的树开始打转了。他想起身到窖上看看,这几天柳振文带领刚雇的2个工人收拾卫生,再过几天,他就回河南老家接爷爷过来,选个好日子就开业。 刚跨上摩托车,还没来得及打火,就连人带车倒在路边,爬起来再骑,又摔倒了。 恍惚中,他闻到了一股烟味儿,身子像是要飘起来似的,他使劲地眨了两下眼,尽力向前望去,只觉得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似的,那团雾更近了,他渐渐地什么也看不见了,整个世界都被这团雾笼罩着,自己像是悬在半空,飘过来飘过去。过了会儿,那团雾消散了,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他身上,烤得他翻过身凉快了一会儿,又翻过去凉快一阵儿。连着翻了几次,最后受不了,想起身逃离,找个阴凉处避一避骄阳。然而,任凭他怎么努力,却起不了身。太阳照在身上越来越热,冷毅只觉得身体快要融化了。 猛的,冷毅跳了起来。天哪!他的四周都着了火,他被大火包围了!忽然,他的摩托车胎被大火引爆,两声“嘣”“嘣”的巨响,再次给他敲响了警钟,得逃出去!要不就被大火烧死了!他开始奔跑,可是,到处都是火,他怎么跑也跑不出去。有两次,眼看着就要逃离了火海,却被灼人的火舌逼了回来。冷毅呀冷毅,你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烧死在这里,不值呀!正在他绝望之时,树林外传来了救火声。救火声提醒了冷毅,他脱下襟子,扑打着身边的残火。相反,火越扑燃烧得越快,他扔下褂子,用脚去踩。这一招好使,一大片火被他踩灭,灼人的热浪不再袭来,他感到凉快了许多。 冲过来的人们拿着铁锨,一齐拍打着了火的野草。好在这片草地靠近公路,草多树少,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明火就被扑灭了。 冲过来的群众扑灭明火又去扑暗火。火完全扑灭了,冷毅再看摩托车,两个轮胎和塑料把手都烧化了,车座烧没了,整辆车灰不溜秋的,只剩下车架子了,样子很难看。冷毅顾不得惋惜他的摩托车,感激地看着身边灭火的群众,救了他一命,眼泪巴嗟的。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是你放的火?” “是,不是,不是。” “怎么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到底是不是你放的火?” “可能是吧,我刚才抽烟,可能是甩出去的烟头把枯草点着了,引起了大火。”面对周围一片黑色的世界,和几个表情冰冷的人,冷毅害怕了。 “肯定是你放的火,走,到派出所去!”这时,过来两个人就要揪冷毅的胳膊,冷毅挣扎着不让。就在双方撕扯之时,走过来一个人,仔细看了看冷毅说:“这不是冷大哥吗?怎么成了非洲人了,没烧伤吧?” 冷毅仔细一看,对面的浑身沾满黑灰的人,像是柳振文。 “是你吗振文?” “哎妈呀冷大哥,真是你啊。”振文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别闹了,这是冷大哥,咱们的老板。大伙儿看看,冷大哥的摩托车烧没了,身上说不定还有伤,火被我们扑灭了,大伙儿就别较这个劲儿了。走,冷大哥,到窖场洗把脸去。” 第二天一上班,冷毅就来到了办公室。紫美不在,小张问:“有事啊冷副,啊啊,冷科长?” “没事就不能在这儿坐坐啦?”冷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仰着头看门外。 “行行行,你随便坐,我就是问问。你坐,我拖拖地面。”小张不再理会他。 又过了一会儿,紫美来了。见冷毅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自己,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来到办公桌前,整理桌面。 冷毅也不说话,傻傻地坐着,紫美不时地飞快看他一眼,手上却忙着自己的活儿。 突然,冷毅说:“紫美,你不能和李毅结婚,我爱你,我非常爱你,你是知道的。” 声音很大,紫美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一大早冷毅会说这种话,而且是在公共场合。 “冷科长,有什么公事儿你尽管说,这种话就不要在这里说了。”紫美严肃起来。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没有什么怕人的事,也没有偷偷摸摸的耍……的不良行为,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冷毅开始不讲理了。 “你!”紫美知道冷毅这种信口直言、毫不掩饰的坏毛病,拿他没办法,不再搭理他。 冷毅见紫美不说话,滔滔不绝起来:“紫美,那个李毅就是个绣花枕头,要钱没钱,要官没官,我就不明白了,你看中他什么了?噢,就凭他是吃国家粮的?噢,跟他过日子脸上有光,心里有彩儿?在我看来,这都没用,没钱没经济啥事也办不了,也过不好,这句话说到天边也有理!” “你!你出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紫美恼了。这时,小张刷完拖把,提着装着拖把的水桶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冷毅不管,接着说:“这又不是你的家,凭什么让我走?” 紫美不理会他,低头整理桌面。小张提着桶,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把桶放在门后。然后默默地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歪着头看窗外。 冷毅缓和了下语气:“紫美,除了文化水平不如他,我哪样比不上他?你说,相貌、个头、工资,哪样比不上他。我爸说了,给我20万,让我在这边买房,买车,安家落户,这些钱,我一分不要,都给你,行了吧?” “冷毅,你听我说。”见小张进了屋,紫美也不好发作,平心静气地说,“婚姻不是钱的事,不是买卖,更不是大把大把地花钱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心的。我知道,生活离不开钱,可是钱不是万能的。我要的稳定的生活,细心的照顾,稳固的社会地位,这些,你都给不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在我这里没少下功夫,你送的贵重礼物,我退还给你了,平时的往来,我也没占你的便宜,我们是平等的。你对我的好儿,我记着,做朋友可以,可是要谈婚论嫁,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可!能!” 冷毅忽地一下站起来,大吼:“不可能——不可能——你俩不能在一起,爱你的人是我——” 吼声吸引了许多其他科室的人,都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探头看着这边。 “冷毅!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明确地告诉你,婚姻自由,你没权力干涉我的婚姻。我还告诉你,明天,我就和李毅一起去登记,你听明白了吗!”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冷毅带着哭腔儿,绝望地喊。 这时,郞总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上班的时间在这里大喊大叫的?都回各自科室!” 人群散去,郞总进了办公室,看了看冷毅, 又看了看紫美,问: “怎么回事?” 谁也不说话,郞总恼了,对紫美说:“玖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呀?” 紫美长叹一声说:“郞总,冷科长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话没好好说几句,就干涉我的私事,我让他走他不走,还冲我大喊大叫的,具体你问他。” “有这事儿吗冷科长?上班的时间不谈私事,这是公司的规定,你不知道吗?” 冷毅无话可说,良好,憋出一句狠话:“紫美不能和李毅结婚!我要杀了李毅!” 在场的人都愣了。 郞总镇定下来:“冷科长,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个人感情的纠纷,不能打人也不能骂人,更不能杀人,那是要坐牢的!要杀头的!走,到我办公室谈吧。” “我不走!紫美不跟李毅断绝关系,我就不走!”冷毅开始耍赖了。 老狼也没办法了,事情没闹到报警的程度,纯属公司内部的事儿,确切地说,纯属因个人问题引发的公司内部的事儿。 一个要结婚,一个不让结婚,还扬言要杀人,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哪! 怎么打破僵局呢?向来以稳重、圆滑着称的老狼也犯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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