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瑶平安无事的迎来了第二天太阳东升,因为梳理了各方势力的资料,重新了解目前为止能了解到的所有信息。 她重新将本朝的律法规定、宗亲宗族的圈层家规认真研读了一遍,改写优化了许久以前她写的那篇治国的策论。 既巩固了各方利益牵扯的本质关系,又为以往仗着自己再活一世的狂妄自大做了一次批判性的总结。 骄阳似火、夏花绚烂的七月,京中权贵忙着争权夺利,百姓逐渐从战争阴霾中走出,宗族贵妇忙着家中事务家长里短,大家闺秀和世家公子为即将举办的各种踏青聚会、儿女情长忙碌的时候。 萧清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郊的庄子。 泾州陇东郡与荆州巨鹿郡、边关岐城、郾城比邻,而陇东李氏盘踞于此,以陇东为郡望,庚王妃的兄长李靳东是陇东郡守,总管陇东的一切事宜。 所有的细节和线索,让她想先从陇东李氏入手。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就是俗称的意外与巧合。 为了方便赶路,萧清瑶并没有坐马车出行,也没有女扮男装,就干净利落的世族贵女盛行的束腰骑马装,只是面料材质并没有那么华丽,一切以舒适吸汗为主。 刚踏入陇东郡的地界,正按计划疾驰,准备今晚赶到陇东郡中心城镇,却没想到她派人一路跟着陆翊的暗卫突然出现,浑身血污。 “陆大人遇袭。”燕三十八话音刚落,独属于暗卫的求救信号自半空中绽开,是与陇东郡相邻的方向,巨鹿郡辖内县郊衔接的交汇处,目测离她们不过半盏茶的距离。 “走。”萧清瑶二话没说,夹紧马腹朝暗卫发出信号的位置狂奔而去。 刚跑起来没多久,本来晴好的天气却突然打起干雷,眨眼的功夫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伴随着绿豆大的冰雹和瓢泼雨水,瞬间将官道浇了个半透。 并没有太耽误萧清瑶的脚程,于是半盏茶刚过一点,在一片官道边的山林中见到了浴血奋战的暗卫们和陆翊一行人。 密密麻麻的刺客围住他们,11比30几,各个出手快狠准,全部是杀招,跟以前围堵刺杀她的那几波人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样看起来,她顶多算是偷了主人家银钱被追打的宵小之辈,而陆翊……可能掘了对方的祖坟还吐了两口唾沫吧? 再一看战局,除了陆翊被所有人围在中间毫发无伤,只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有些狼狈外,其他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挂了彩,包括她的八个暗卫。 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她这次出行比较低调,满打满算明处暗处的暗卫不过二十人,其中有几个还被她打发先去陇东腹地打探消息了。 “别恋战,且行且退至最近的县城。” “是。”燕一应承,吹响暗号的当下,却见萧清瑶已在其他暗卫开路下,夹紧马腹朝陆翊直冲而去。 而陆翊的状态其实并没有肉眼见到的那么好,大雨伴着细碎的冰雹模糊了他的视线,周围的血腥味和刀剑插入身体的声音让他的意识涣散,呼吸控制不住的粗重起来,直到视线中那只朝他伸来的手,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本能的握住。 萧清瑶伸手将陆翊扯到身后的时候,是用了巧劲儿的,准备了十二分力气,却没想到,陆翊上马的过程比她想象的更利索。 下一刻,她吹了一声口哨,暗卫各自配合临时变换了站位,外围阻挡刺客的主要火力,中间一层将陷入混战很久早已负伤脱力的人拉上马或者顶替掉他的位置,且战且退。 瞬息万变的战局,争分夺秒。 萧清瑶精神高度集中,关注身后的暗卫以及敌情还要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在心中快速计划盘算。 当禁锢在她腰腹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彻底滑落至她大腿内侧私密的位置。 “?”萧清瑶浑身一震,正要将陆翊掀翻下马的当下,她的颈窝处忽然一重,冰凉的触感,像是冷冻过的猪肉,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向四肢蔓延。 察觉到不对劲,萧清瑶瞬间松开马腹减速,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反手摸上陆翊的颈动脉,冰凉一片,没有跳动。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陆翊没气了,他的脸紧紧贴在她的颈窝处,却感觉不到一点气息。 快速看向周围的地势,侧转马头一边朝更浓密的山林中跑一边抬手发出暗号,由于树木茂盛遮天蔽日,刚才那阵又急又迫的雷阵雨并没有将这里的地表面较湿,浓密的草木又软又厚。驱使马匹停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她的马是难得的良驹,良驹皆通人性,见萧清瑶蓄力站稳又拍了拍它的前蹄,便乖觉的慢慢前倾跪地,让她更方便将陆翊半拖半靠半拉下马。 陆翊的情况很紧急,可她没有三头六臂,哪怕训练了六年,也不可能托举得了一个重百十斤,身高八尺有余的成年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意识全无,生死不知的男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巧劲儿将他从马上拖下放平到草地上。 “没有伤。”不是被暗器或者其他东西伤到了。 像是突然休克,自主停止呼吸。 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捏碎塞进陆翊的口中。 一只手垫在陆翊的胸口,另一只手握成半拳,对胸口部位捶打了几次后,开始做心脏复苏。 三十比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按压和人工呼吸,在萧清瑶头昏脑胀,力竭到快要撅过去的时候,捏住陆翊鼻子的手掌感觉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 陆翊双眸深邃而幽远,像一个深渊,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没有空洞,已经凝实的聚焦,显然已经醒来不短时间。 而萧清瑶还有点惊魂未定,双手脱力,跪地的双膝贴着陆翊的腰身,隐约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她的错觉。 “姑娘!” “公子!” 卫锋和卫羽从暗卫的马匹上下来,连滚带爬的凑到半支起身子的陆翊身边,卫锋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粒赤红色的药丸喂到他嘴边。 “姑娘,安否?”燕一见马匹安安静静地靠在大树的另一边,萧清瑶半跪在陆翊的身边,两人除了身上狼狈不堪,嘴唇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红肿还带着一丝血迹。 那是一开始做人工呼吸的时候,萧清瑶没有实操的经验,嘴唇磕到了陆翊的牙齿。 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根本不在意,冲燕一点了一下头后看向陆翊,“先进衢县再说。” 陆翊颔首赞同,也没说刚九死一生醒来能不能走,被卫锋卫羽架起来扶上马。 萧清瑶可不敢再跟他共骑了,简直没把她吓死。连忙凑到燕一身边,抓紧时间进城保命要紧。 衢县,衔接泾州陇东郡,是巨鹿郡辖内一个不算小的县城,年初东夷入侵烧杀三城,衢县因地势的原因,算是逃过一劫。 过后,虽然当地的百姓心有余悸,却轻易不肯背井离乡,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千疮百孔的大昭,包括大昭的子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进县城关卡的时候,陆翊用的是他的官员告身,自然惊动了衢县的县令。 陆翊虽然是户部侍郎,跟地方官员的县令不算是同一个体系,可他是品秩为正二品京官,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更何况是七品的县令。 于是,县令郑毅收到消息,带着县丞呼啦啦一大帮子人在县城外围的角落里见到陆翊的时候,却是被这一行人的“惨烈”吓了一跳。 “衢县县令郑毅见过陆大人。” “倒是惊扰了邓大人。”陆翊虽一身狼狈,风骨却在,只往那一站,周身的气质非一般人所及,见到比他低那么多级的官员,也是客客气气,温和有礼。 邓毅受宠若惊,却不敢怠慢,正要开口引众人进城,却听陆翊又道:“陆某一行路遇意外,形色狼狈,唯恐惊扰了城中百姓,先已遣人进城去成衣铺子买些遮蔽的衣物,有劳邓大人陪我略等片刻。” 郑毅不敢问“意外”的缘由,这是为官需要具备的基本素养,察言观色,不该知道的事不要过问。 于是便陪着笑脸等在原地,捡了几句能说的话题聊了两句,才发现挨着陆翊的身边,还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之所以称之为女子,是她看起来身高且长,比一般的少女要高上许多,介于少女和女子之间的年龄,可周身的气质却跟陆翊一样格外扎眼。 因为一直站在陆翊身后,被他大半的身子遮挡,将将只露出衣服一角,如今双方互相寒暄放松后,哦,主要是他放松后才发现她。 束发于顶,只在头上别着一支看不出什么材质,通体发黑的簪子。一身绛红色束腰常服,布料虽然不是上上等,却是绣工了得,平常难得一见,暗色的纹路交织出翠竹的轮廓,身上还有未干透的雨渍混着泥土和些许破损,脸上嘴角的青紫伤痕,在她白净的脸上有些触目惊心。 她满身狼狈,却神色自若,背脊挺直,端正如松,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 她的身后,那几个穿着统一制式的护卫正以防护的姿态,将她围在自己的三步之内,可以轻易制伏敌人的距离。 郑毅赶紧转开视线,将目光专注投向陆翊。 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燕二、燕三回来了,带了两包罩衫、披风回来。 入城的时候,已近戌时,大街上稀稀拉拉匆忙赶回家的百姓瞧见自己的父母官陪着一行人往县衙走,皆不敢多看,低着头行色匆匆。 衢县的县衙门连着县令的私宅,扩充出去不大的地方圈起来,郑家的人口不少,奴仆配置却非常精简。郑夫人孙氏年逾三十,却是个小圆脸,看起来喜庆又和善,见郑毅带了一大帮子人来,赶紧招呼儿子烧水做饭招待客人。 “叨扰了,不敢劳烦郑夫人,陆某已遣人买了些饼子吃食,只请夫人添柴烧些水给我们饮用、简单洗漱即可。” 孙氏看向郑毅,见他点头,便立马应承下,行了礼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往后宅张罗去了。 “屋舍简陋,倒是委屈大人了。”郑毅陪着笑脸,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他为官清廉,并不肯收除正常的冰炭孝敬以外的银钱,日子虽然紧巴些,却也足够一家子嚼用还能多余些。 所以,整个郑宅的风格和布局也很务实,几乎没什么把玩观赏的古玩字画,生活气息很浓郁。 本来每个县城官府都该备有供上级视察或是其他官员来办事临时落脚住宿的地方,可因为连年战争,很多村庄十室九空,侥幸活下来的百姓们则全部聚集到更大的城镇周围,图的是城镇的驻军多,更安全。便以此建家立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稍微繁华些的县城人口众多,人一扎堆,生意就好些,地方也是寸土寸金,连他这个县令都圈不起太大的房子,更别说另外划出地界为官府建行馆。 “无妨,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喝上碗热茶已是大善。” 陆翊与郑毅寒暄着,直到孙氏送来茶水。 “那,下官派人带几位护卫大人下去用些吃食喝点热汤?”郑毅适时的提出,看向陆翊身后的几个人,躬身请示道。 “有劳郑大人。” 一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就剩下六个人。 “你们也去休整一下吧!”陆翊说。 燕一和燕三却看向萧清瑶,见她点头,便跟着卫锋卫羽一同退了出去。 两人却什么都没说,陆翊伸手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从袖口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又将杯子整个擦拭了一遍,斟了一杯茶,递给萧清瑶。 伸手接过,喝了一口。 萧清瑶是一个极度敏感且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尽管陆翊什么也没说,当然,两人也是心照不宣了,但是他对她的态度却是发生了质变。这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很清晰的传达出一个讯号。 当然,跟那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怎么跟别女人不一样’、‘你救了我,一下就击中我的心巴’之类的俗套没有半点关系。 “倒是因为下官的事,耽误了萧四小姐的行程,对不住。” 哦,说话方式还是老样子,八百个心眼子,少一个都不行。 “无妨,本来也不急。” “下官本是要从郾城赶去岐城,没想到半路会遭遇截杀,也多亏四小姐未雨绸缪,先派了这么多护卫来护下官周全,才得以坚持到后援及时赶到,捡回一条命。” “……”就冲着他一句一坑怼她更胜从前的劲儿。好吧,对她的态度发生质变什么的,可能是因为她实在太累出现了短暂的错觉,判断失误。 恰逢此时,卫锋领了个食盒进来,只行了个礼,也没多说什么,端出两碗馄饨,两张圆饼,放下后就出去了。 萧清瑶也就没回应陆翊的那句话,拿起勺子正要喝口馄饨汤,却见陆翊又掏出他那个帕子擦了擦手,将摆在她面前的那张又大又圆的饼撕成无数个小块,方便一口嚼食的大小,推到她手边。 很不对劲,萧清瑶忽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静的吃完各自碗里的馄饨和饼,萧清瑶被郑夫人请到后宅梳洗休息了。 碗筷汤盆还摆在桌上,陆翊没有离开,就静静地坐在原地,看着萧清瑶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 除了规矩礼仪气度外,她一点都不像是皇家娇养出来的女孩,至少……没有哪个大家世族的姑娘会像她这样,连世家奴仆都不会吃的馒头、圆饼、馄饨却吃得这样干净。 “公子,夜深了,不如早些洗漱歇息,让属下为您检查一下可有伤到哪里?”卫锋进来,看到陆翊居然难得一见得望着碗筷发呆,忍不住纳罕,却在看到他身上的污渍时想到什么,赶紧劝道。 “不用,她把我护得很好。”陆翊抬头,微微笑着,笑意却未曾到达他的眼底:“你瞧,她不过与我只有几面之缘,估计连是敌是友都未查验确定清楚,却能做到这种地步。”要知道,像她这样眼都不眨,坑杀数万东夷蛮夷;又在极短的时间快速布防,护卫朝花节顺利结束的人,心性坚毅、杀伐果决,绝非善茬。 想起树林中,他恢复意识的刹那,温热的唇和覆在他胸口拼命按压的双手。 她是真的用尽吃奶的劲儿在救他。 “比我那些血脉相连,却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的族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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