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哑然失笑，道：“那是我骗老爷的，既然身经百战，功成名就，我还读哪门子书？读书还不是为了考功名做官，殊途同归。” 李纨摇头笑道：“三弟这话可说错了，读书可不单是为了做官，历代许多名士毕生苦读不仕，只为钻研学问，著书立说，教化世人。”</p>
贾琮点头道：“世间这样的名士大儒又有几人？”</p>
李纨笑道：“此间山长岁寒先生正是这等天下闻名的大名士。”</p>
贾琮笑道：“难道比我天下第一风流才子的名气还大？”</p>
李纨白了他一眼，道：“你那名头不过哄哄读书认字的小姑娘，在士林中却远不如岁寒先生德高望重。</p>
当年他中进士后便决然返乡耕读，远近学子无不景仰，纷纷从之游学。</p>
太上皇屡次下诏请他出仕，皆以亲老推辞，后著书立说，终成一代大儒，受邀执掌明德书院。”</p>
“嗯，确有几分文人风骨。”贾琮点头道。</p>
见贾琮一行人来了，书院门房里出来几个老者，为首者正是山长卓毅之，号岁寒先生，另外几个书院的监院、资深教谕等。</p>
“公子降临，敝院蓬荜生辉。”</p>
贾琮还了个礼，笑道：“有劳诸位老先生出迎，晚生惭愧。因几个侄儿在贵院求学，嫂嫂念子心切，特来探望。”</p>
卓毅之年约六旬，形容清瘦，捻须笑道：“母子天性，乃人之常情，敝院并不禁止亲眷探望，请。”</p>
“多谢先生。”李纨福了一礼。</p>
众人还礼道：“公子、夫人请。”</p>
贾琮看了卓毅之一眼，暗道此人素性孤高，连太上皇旨意都不理，怎么对我还挺客气。</p>
因试探性地笑道：“听说老先生对高官贵爵向来不假辞色，敬而远之，琮来前还怕先生不让我进门儿，怎么今儿相见，竟和颜悦色，这是何故？”</p>
此言一次，众人都有些惴惴。</p>
监院生怕卓毅之得罪了贾琮，忙赔笑道：“公子岂不闻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山长又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p>
众人都笑着附和。</p>
贾琮哈哈一笑，看来笔杆子是不如枪杆子硬。</p>
卓毅之神色不变，摇头道：“非也。阁下与我并非朋友。”</p>
众人心头一惊，面露苦色，暗道糟糕，你得罪什么人都好，何必得罪这杀星。</p>
贾琮不以为忤，笑道：“莫非先生也称赏琮的……文采？”</p>
众人忙道：“那是自然，阁下的诗词便是放在盛唐亦可大放异彩了。”</p>
卓毅之摇头叹道：“阁下天赋奇才，若能多读些经史，成就不可限量。”</p>
贾琮有些尴尬看了李纨一眼，硬着头皮道：“老先生怎么知道我没读经史，琮治《春秋》久矣。”</p>
听了这话，李纨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忙捂着嘴，这混账不学无术，也好意思在老先生面前卖弄说治《春秋》。</p>
众人不知他的底细，忙笑道：“久闻阁下天下第一才子之名，不知对《麟史》有何高见？”</p>
他们只盼能岔开话题，引贾琮高谈阔论，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院长再继续得罪人。</p>
贾琮老老实实地道：“《麟史》我没读过，我治《春秋》。”他哪里知道“绝笔于获麟”的典故。</p>
“……”众人齐刷刷一愣，互相看了看，干笑了两声。</p>
身后李纨尴尬得要死，忍不住扯了扯贾琮的袖子，低声道：“《麟史》就是《春秋》”</p>
“啊？”贾琮愕然，看向众人：“《麟史》就是《春秋》？”</p>
众人无言以对，默然点头，就这顽意儿敢说治《春秋》？还久矣？</p>
李纨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p>
贾琮哈哈一笑，漫不在乎道：“多谢指教，不怪琮无知，实在是教我那个老师没说过，真是混账，琮回去定狠狠教训她。”</p>
当初他只顾着听黛玉讲故事，哪里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即便听过也忘了。</p>
卓毅之闻言，皱眉道：“古人云，疾学在于尊师，明师之恩，重于父母多矣，阁下何故口出悖逆之言？”</p>
贾琮摊手道：“老先生，夫为妻纲，难道老公教训老婆也错了？”</p>
众人讶然，都掩嘴忍笑。</p>
卓毅之也乐了，摇头笑道：“不意阁下闺房之中也切磋经义，着实令人佩服。”</p>
贾琮笑道：“那是，我有几个老婆胸藏万卷，非寻常女子可比。”</p>
众人见他神色轻松，不似作伪，都放下心，陪笑道：“大家闺秀自然出类拔萃。”</p>
卓毅之道：“阁下既治《春秋》久矣，可有所得？”</p>
贾琮本想说春秋故事太简略，不如小说精彩，话到嘴边想了想，若这么说恐怕要惹麻烦，因说道：“琮只学到四个字。”</p>
“哦？哪四个字？”</p>
“为国为民。”贾琮机智地把侠之大者省略了，这四个字无论用在哪里都不会错。</p>
卓毅之眼中精芒一闪，看了贾琮一眼，道：“好，阁下得其精义矣。”</p>
贾琮受宠若惊，忙拱手道：“先生此话当真？”</p>
“老夫从不虚言。”</p>
“好。大嫂子你听到了，岁寒先生说我得了《春秋》精义，你回去说给颦儿她们听，省得她们老笑我不学无术。”贾琮得意洋洋地道。</p>
“……”众老先生默然，这位还真不客气。</p>
李纨理都不理他，只低头走路，心头早已替贾琮害臊死了。</p>
又听他笑道：“我已回答了先生的问题，先生还未答我呢。”</p>
卓毅之道：“只为敬重阁下为国为民之功勋。”</p>
贾琮暗道军功果然是世间硬通货，笑道：“琮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值一提。”</p>
卓毅之点点头，对监院道：“子安，你带二位去罢，我还有些俗务，恕不奉陪。”说完与贾琮一礼，在一处岔路口径自离去。</p>
贾琮暗道果然是连皇帝都请不动的大儒，能出来见自己一面已是开恩了。</p>
因笑道：“诸位都忙，就不必陪我了，久闻明德书院大名，今日正好参观参观。大嫂子，你去会客室等着，我去叫兰哥儿他们来。”</p>
“嗯，好。”李纨点点头。</p>
众人无奈，只好为贾琮指明了方向，先领李纨去了。(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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