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一指朝掌柜嚷道:“酒钱上帐。”急起身捧腹又向雪里仙苦着脸道:“贤弟,哥哥失陪了。”
雪里仙笑着向他挥手,道:“离远些,离远些!”
店小二来收碗盘,雪里仙问道:“你可认得此人?”
小二道:“认得。染大爷住小店可有时日了。”
雪里仙道:“那好,带我去歇息。”
小二忙答应着,带雪里仙来客房。这豫州客栈临街是酒楼,向内走过一园林便是数十间建有回廊的客房,回廊下一排红灯笼高挂。雪里仙便住在染一指西隔壁。
染一指去了足有一个时辰,回到客房来,走起路来已是动摇西晃,也不知那七颗珍珠弄出来没有。这染一指吩咐小二去弄些牛肉来。不一刻,小二端来牛肉送进了染一指客房。染一指一顿大嚼,熄灯就寝。
时近三更,染一指忽地起身,双眼贼光四射,滴溜溜乱转。只见其敏捷的穿好夜行衣,黑纱罩面,周身上下收拾停当,门上闩,双手悄无声息,推开窗向外窥视,见四下无人,身子轻提,跃出窗外。反手将窗关合。走出回廊,纵身形跃上屋脊,又跃出墙外。
雪里仙明知染一指在夜里会去干什么勾当。雪里仙闯荡江湖为人追寻失物,由此雪里仙所遇最多的人一种是失主,而另一种便似染一指这样的盗贼了。
且说染一指走街窜巷,脚下生风,其行如飞。不一刻,竟来至白日兴云珠宝行东墙之下,只见其稍一纵身,声息俱无跃上三丈高围墙,蹲在墙头向内观瞧。这珠宝行前房经营着金银器皿,珠宝玉器,后面数十间房住宿。庭院中种植了些花草树木,染一指溜下墙头,花遮柳隐向后房而来,窜到窗下舔破窗纸向内窥视。屋里屋外并无光亮,不知他能否看得清。染一指溜过几间房,停下来,轻手轻脚推开一间房门,自门缝挤了进去。
有人竞对此看得一清二楚。你道是谁?正是雪里仙。染一指不曾想被雪里仙算计,着了套路-----哪有皇宫内院失了金龙,旷世奇珍!此时的雪里仙坐在稍远的屋脊上,借微弱的星光注视着染一指的一举一动。只见染一指进了室内,雪里仙自思:莫非染一指确是见过劫掠白马寺经书之人,且就在此间?雪里仙轻声轻息来至屋顶后坡,欲入庭园一观究竟,只在此时听得园内脚步声响,只见白日那老者鲜于雄一手提刀,一手提着灯笼,径直走来,一脚踏开染一指所在房间房门,跃了进去。随之“啪”一声响亮,染一指自窗棂撞出。鲜于雄提刀追出,大喝道:“大胆毛贼,竟敢来此间行窃。”
染一指立在花草树丛间,只是不逃,却挑逗道:“那又如何?即便你人多,又能奈我何?”如此一吵,早已惊动了院落。杨螣化披衣而出,又来了十余大汉,挑着灯笼提着刀将染一指围在庭院中。
染一指仍赖着不走,只管嘻嘻的笑。
鲜于雄喝道:“好个狂贼!”跃上前来,抡起二尺五寸窄叶金刚刀立劈染一指。染一指只是绕着碗口粗细的树干打转。鲜于雄挥刀将树斩断。染一指向后倒窜,仍嘻嘻道:“儿等不妨齐来。”
众人一哄而上。只见染一指在众人中跃来跳去。众人频频挥刀,只是捞他不着。白毛狐狸立在杨螣化身后,尖细的嗓音道:“莫非此人便是中原的神偷通天狸猫?“杨螣化见染一指竟赖着不走,实是气不过,自身后拽出尺余长铁锏,喝道:”好个泼贼,休要猖狂!“将铁锏风驰电掣般打将来。染一指倚仗身灵体便正在作戏,不曾提防局外人动手,及听得杨螣化断喝时,飞锏到了。染一指惊惧------飞锏竟躲不过!却好在一大汉的刀砍来,飞锏当即将刀打断,仍是砸在染一指胸口,将其打翻在地。鲜于雄随即赶上来以刀挟持住染一指,左手便来掀其面纱。说时迟,那时快,染一指忽地探出手爪在鲜于雄面上抓了一下,当即脸面上五道血印,鲜血淋漓。鲜于雄惨叫一声向后便退。染一指身形一晃,去得无踪无迹。十数人竟未看出染一指是从何方走掉的,惊得面面相觑。
白毛狐狸上前道:“此人定是通天狸猫,所用武功是为通天爪,彻地潜踪术。”
杨螣化吩咐:“速为二掌柜包扎伤口。”众人急将鲜于雄扶入房间去了。
杨螣化怒气不息,道:“莫非是盗珠宝窜错了地方。日后这厮若是落在我手里,定要他尝些苦头不行。”说着,众人也只得散去。
雪里仙似大梦初觉,不曾想神乎其神的江湖第一飞贼就在眼前。先前只知染一指能偷惯盗,却不知他便是最能偷惯盗的通天狸猫。据说此人夜光眼,难怪双眼不同常人。雪里仙有些沮丧,若不是染一指今晚有意卖弄,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到何时。雪里仙又思量着染一指今夜为何猴急来此,且不去前面内有珠宝金银器皿的房间。
染一指,便是通天狸猫,手捧着胸口低头耷脑的回来,又不住地拍自己头道:“真是,险些栽在阴沟里。”来至回廊下,忽有感于心,遂敛声屏气来至雪里仙窗前,舔破窗纸向内窥视,室内燃着红烛,雪里仙面朝内而卧。染一指方欲回身却听得雪里仙梦语,道:“好你个狸猫!”染一指惊得怔在原处睁圆了双眼,又来窥视雪里仙时,见其已翻过身来稳稳地睡着。染一指只觉着蹊跷,抓了抓头,回房中来。
次日清早,雪里仙、染一指二人用餐。雪里仙忽道:“昨夜里很是稀奇。”话似了未了。
染一指满腹狐疑,急切道:“不妨说来听听。”
雪里仙道:“昨夜得一怪梦,一个白须老人讲,他是通天狸猫,自称已有百岁高龄了。”
染一指不由苦笑,道:“胡扯!”
雪里仙一本正经的模样,道:“你不信也就罢了,可他还说一指兄是他的徒孙。”
染一指有些急,道:“信口胡说。”
雪里仙正色道:“说的便是,我还跟那老人争执来着,我道:“即便你是通天狸猫,你又有何了不得!若说你是猫,便是畜生,若说是人直白了就是个贼,一指兄怎会与你有牵扯?”说着话,莲花蕾却指向染一指。
染一指满腹苦水,忙道:“那是,那是。”又将雪里仙莲花蕾拨开,指向别处。
雪里仙却把话转回来道:“可我转念一想,当今武林通天狸猫据着盗界的头把交椅。你一指兄作他徒孙也不曾埋没你不是?
染一指心道:“晦气,降了辈分,作孙子了。”便没好气色道:“你想作孙子,随你好了。”
雪里仙道:“不成,通天狸猫甚是令我厌恶。虽说此人在江湖中名声大,但终归干得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弄不好挨打现眼。不要说作他的孙子,便是作他的□□,我也不稀罕。”
染一指被激得抓耳挠腮,又不好动气的,只好忍气理论:“如此污蔑通天狸猫算不得公平。你昨日来到豫州,不知那通天狸猫来豫州劫富济贫不过一载,这城内便各门户喂养狸猫,以示对其的尊敬,以致有人供奉其为活祖。据传,豫州城内十有八九的门户受过他的恩惠。”
雪里仙点头道:“这话也说得通,他偷盗的是余下的一二户人家。”
染一指一时应对不来,急得咽口水。
雪里仙吃着点心,品香茶,手里把玩着玉石莲花蕾道:“久在河边站,怎有不湿鞋的?若我说那通天狸猫虽济贫,但是盗人家不辨善恶,况所盗之财物又多半被其个人挥霍,应斩其一指,以示警醒。”
染一指闻听此言,仿似心上被刺了一针,吃到嘴里的点心卡在喉咙,只得伸脖噎了下去,忙又喝茶平了气息,心道:“我名为染一指,他却说应斩通天狸猫一指,这是巧了,或是他识破了我身份?”看雪里仙时,他只自顾自地吃点心喝茶。染一指晃动脑壳,心道:“罢了,罢了,发昏不当死。”便将话引开道:“一早我听人讲,昨日当朝四公主清河公主司马清絮六岁芳辰江南贺礼押运宫在城南被人刺杀了。”
雪里仙皱了皱眉,问道:“怎会有这等事?”
染一指道:“只在昨日午后城南,押运官数十人俱被杀死。贼人劫走了江南贡来京的鸽子大明月珠。据说此珠晚间光华数丈,人隐在光华内远处观之好似月宫坠地。又说有此珠在身夏日酷暑不侵,冬日冰雪不至,是为无价之珍。”又道:“现如今押运官被刺,明月珠去向不明,皇帝大为震怒,连夜派皇宫金刀侍卫马令威来豫州缉拿凶犯了。”
雪里仙闻听道:“这确是一桩大案。”又打趣道:“一指兄可要小心提防,不要惹祸上身。”
染一指本欲安心吃早点,闻雪里仙之语便又急道:“此事与我何干?”
雪里仙笑道:“无干系是最好,兄弟替你担惊嘛。”
染一指道:“犯不着。”
雪里仙自语道:“不知何人有这样的胆略身手?”
染一指安心地吃起来,道:“这倒不知,若是知道便去豫州府请赏了。据人讲,贼人用了迷药。”
雪里仙见染一指吃得有滋味,又道:“量你也不知,若知道的很多,难免会招来诸多麻烦,你便不可每日如此安闲了。”
染一指被挤兑了一早,闻听此语再也按捺不住,道:“那也知道比你要多。你在打探会御风身法之人,可有结果?”
雪里仙笑道:“阴风遥确是有个徒弟,人称’九头凤’。”
染一指又道:“那你可知九头凤如今身在何处?”
雪里仙玩弄着莲花蕾,笑道:“会知道的,只要他还在人世。”
染一指得意道:“我不但知道他在人世,还知道现如今他身在何处。”
雪里仙问道:“身在何处?”
染一指此时却支吾道:“近些日为兄囊中羞涩,那五十枚金币……?”
雪里仙笑道:“两清。”
染一指称心如意,道:“那好,细听着,九头凤如今在城北昌隆山庄。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是为朝廷委任,武功高深,其手下有两个得力爪牙,一是金鹰,另一人便是九头凤。卓应天有一子卓无伤,一女卓玥。有一同门师弟雁无痕。
雪里仙低吟道:“雁无痕?”沉思片刻,又道:“与我一齐去昌隆山庄,如何?”
染一指不屑道:“懒得走动,你若想去便自去。”
雪里仙轻笑着,即知九头凤在昌隆山庄,见见又何妨。雪里仙别了染一指,下酒楼当真向昌隆山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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