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p>
他沉默地看着上官情离去,忽然心口一悸,眼前微黑,手上的药碗顿时摔到了地上,“咣啷”一声裂成了碎片。</p>
他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黯然神伤。</p>
昨夜,他清楚地听见她对苏远说,若是其他男人手上有救他的药,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任何条件。</p>
他知道,为了他,情儿会做任何事。</p>
但他不想。</p>
如果让情儿再遭受那样的羞辱,他宁愿选择死亡。</p>
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喘息着,他费力地拿出怀中的瓷瓶。</p>
还有两颗。</p>
悲凉轻笑,他将两颗药全吞了下去。</p>
足够了,不是吗?</p>
这两颗药足够让他撑到做完该做的事。</p>
风,很冷。就快到要入冬了,深秋的风总是萧瑟得让人寒进心底。</p>
静静坐在那座孤寂的坟前,上官情伸手轻抚着那冰冷的石碑,喃喃自语道:“爹,娘,小雨,你们在下面过得好吗?小雨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调皮?这么多年了,他应该长大懂事了吧?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乱跑了,对不对?”</p>
悲怆一笑,她轻侧身子靠着冰冷的石碑,迷蒙的眼眸里涌现出一抹令人心碎的柔情。</p>
“小雨,你要乖啊,要听爹娘的话。姐姐现在不能帮着爹娘到处找你了——其实,每一次找你,姐姐都很难过——因为怕有一天你跑得太远了,让姐姐再也找不到你——”</p>
这十年来的每一夜,小雨无辜乞求的眼神总会在梦里出现。</p>
她时常看见小雨浑身是血地嘶喊着姐姐,可是,她却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大火无情地吞噬。</p>
为什么那一天她要出去?</p>
为什么那一天她偏偏回来晚了?</p>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她情愿那一天就跟着上官家所有的人一同葬身火海。</p>
老天,你真不长眼,不是吗?</p>
上官家四十八条人命冤死火中,到头来却判了个通敌卖国的重罪!</p>
无人为上官家翻案,无人为上官家洗冤!</p>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p>
……</p>
通敌叛国!多沉重的罪啊!</p>
她想说,他们没有!</p>
但这世间还会有人相信她吗?</p>
一封莫须有的书信就定了他们上官家的死罪,一夜之间,她的亲人们就这样一起走了。</p>
只留下她孤独的一个人。</p>
“小雨,你是不是还在怪姐姐那天没能救得了你。甚至连你的尸骨也找不全?姐姐知道,还欠着你一串冰糖葫芦呢——”</p>
“真的好想你——小雨,你听到了吗?姐姐很想你,很想爹和娘——如果那一天,跟着你们去了,那该多好——但偏偏姐姐活在这个世上——活得很辛苦——真的,很辛苦——”</p>
“大小姐——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p>
一旁的碧心终于再也忍不住,背过了身擦着眼泪。</p>
上官情缓缓抬眸看了眼碧心,迷芒地轻问:“碧心,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为什么老天总是让我孤独的一个人?”</p>
碧心转过身,紧紧搂着那具冰冷的身子,痛心地道:“小姐不是孤独一个人,小姐还有我——碧心永远都不会弃小姐而去——”</p>
上官情轻闭上眼,疲累地靠着她。</p>
“碧心,你说这个世上要是没有仇恨,那该多好!”</p>
碧心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小姐若是累了,碧心愿意跟随着小姐去天涯海角,避开这世间的恩怨情仇。”</p>
上官情摇着头,紧闭的眼角已微带着湿意。</p>
“我可以不报仇吗?真的可以吗?不可以的。碧心,你知道的,我不可以不报仇——可是碧心,我真的很累了——真的很累了——”</p>
十年了,她苦苦支撑了十年!</p>
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p>
她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p>
“大小姐——”</p>
碧心哑着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无言地让她靠着自己。</p>
那段仇恨实在太重,太沉,总有一天会把大小姐压垮。</p>
那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局。</p>
天际,渐渐暗沉了下来,冰冷黑色的夜幕驱走了世间的光明,渐渐占领大地。</p>
沉浸在悲痛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道身影迎风而立,默然凝视着她们。</p>
那一身白衣胜雪,飘逸出尘,却也落寞得令人心碎。</p>
那一天之后,他们之间似乎疏远了许多。</p>
虽然他们彼此已没有再提那千年雪莲的事,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依然很温柔地抱着她,也依然很柔情地微笑。</p>
但她总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抹不同于往常的神色。</p>
她感觉得出来,他正在改变。</p>
唯一值得她安慰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已极少见他咳嗽,甚至连气色都已好了许多。</p>
原来,他真的用不着那株千年雪莲。</p>
但那天他就那样把药倒了,始终没有给她一个解释。</p>
他的举动伤了她,但她不知道心底的这道伤口可以藏多久,她甚至不敢想象当有一天伤口溃烂到再也藏不住时,他们所要面对的,又是怎样一种局面? “你似乎总是习惯在我面前想另一个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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