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偎了过来在他的耳鬓低吟，身体相贴的距离只觉得一阵阵似馥若兰的幽香传来，轰惑着他的感官……</p>
依赖毒瘾令他浑身无力宛如待宰的恙羊，那温热的肌体贴着他。呵出的热气骚动他的耳根，心中带着恨意与狂怒，身体却背叛的不禁微微颤动，而她，仍旧是带著令他憎恶的盈盈浅笑。</p>
忽然她一扯颈炼，将那星子形状的坠子随意丢在他的脚边。</p>
他眼一眯，她竟敢如此轻贱他的信物！他突然碎了她一口，“姨子！”</p>
她清朗无羁的畅笑在空间回荡，笑声渐歇，“我早说过不要相信一朵曼陀罗，我是有毒的啊──”持枪的手对准他心口拍下扳机。</p>
剧痛爆裂开来，犹如地狱火焚，意识渐渐模糊，他的身子跌向地面……</p>
呵──竟是这样的死法，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终结在一个无情女之手。</p>
意识逐渐模糊中，他看清了一双眼，一双带笑的眼，如水一般的清澈，但那双眼是没有温度的。</p>
这就是他将死之前所见到的景象？</p>
怎么能，那对漾笑的眼眸中怎么能同时含着如丝情愫？</p>
“活下去！即使为了恨我……”</p>
就在眼睛合上将被黑暗吞没之际，他瞧见无法解读的感情在那双星眸中一闪而逝，听见她俯身在他的耳边轻轻低喃：“欠你的，我定以命相还。”</p>
☆☆☆</p>
“啊──”</p>
夜深人静，突然传出一阵尖锐锥心的叫喊，冲破了夜的宁谧，划破长夜寂寂。</p>
守在门外的听风和停云冲了进来。</p>
“没事。”汗水从独孤昊额发滴落下来，一点一滴残渍着他的梦魇。“只是一个噩梦而已。”</p>
停云自置衣间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为主子拭汗，更衣。</p>
“你们都下去吧。”他摆摆手。</p>
门一关上，听风立刻低语：“每当少主作噩梦时，我就有种想把那始作俑者大卸八块的冲动。”</p>
停云睨了他一眼。“不必你动手，那是少主自己的权利。”</p>
门内的独孤昊随手披上睡袍，缓缓走向阳台，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黑暗中但听见阵阵海水冲击崖壁的声响。这座建于中世纪的城堡，原是为了抵御北方入侵的维京人所建，滨海的地理位置提供观者一个绝佳的视野。</p>
白日见远海舟帆点点，夜晚可见沿岸灯火与星光交映。但这一切美景全入不了他眼里。</p>
“你在哪里？我依照线索来到了苏格兰，却始终寻不着你，上天入地竟然找不到你。我开始怀疑你是否躲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他对着星罗棋布的夜空低语，似乎要求一个答案。</p>
自我嘲弄的低笑声自口中逸出，越笑越大声，最后转为仰头大笑。</p>
半明半昧的夜色映衬着他的脸益发狰狞妖邪。</p>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躲开我吧？为了你的誓言，我活了下来，而你，竟想食言！你说过你会等着承受我的复仇，如今你人在哪里？骗子、骗子──”</p>
最后几声狂吼在崖壁间回荡。他仰天长啸──</p>
深深！</p>
☆☆☆</p>
沉睡中的杜深深突然醒来，带着惯常的心悸。梦中那遥远的呼唤，一次比一次心切，牵系着她。</p>
夜末央，人却异常清醒，想来又是无眠的夜，她索性推被而起，捞起椅背上的外衫，走到落地窗前直视着爱丁堡的夜景。沿海公路上的路灯闪烁着，围绕着无边无际的海湾更显深沉。</p>
清冷的月光映在她的眼中，黑眸更显幽邃。</p>
叩叩！一阵轻敲声，门咿呀一声被推开。</p>
艾瑞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两只冒烟的马克杯，绿眸含笑。“听见你房里有动静，就知道我又有伴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眨眨眼。“热巧克力如何？引诱得了你和我这个惯性失眠的人共度慢漫长夜吗？”</p>
她笑了。见他走近，伸手取过杯子。“热巧克力耶！我怎么能抗拒？”她轻呷了一口。嗯，浓醇可口。</p>
他扮了个鬼脸，挖苦道：“能被你称赞也算是我的荣幸，谁不晓得你是挑剔成性的美食主义者，要取悦你的胃口，很难！”</p>
她笑笑没有反驳。</p>
艾瑞就着月光打量着屋内，玻璃帷幕所围成三十多坪空间里只有一张茶几、一张椅子和一张床，简单得乏味。</p>
“还是觉得会窒息吗？”艾瑞是她的心理医师，知道她的幽闭恐惧症不是一时可解。</p>
深深还是笑，眼底藏着一丝悲凉。</p>
“最起码我不会像个疯了一样再乱吼乱叫了。”狭小、密闭的空间总是会引发她心底深埋的恐惧。</p>
“还好是这附近最高的顶楼，不会有被偷窥之虞。”他试图说笑。</p>
“比起偷窥，我比较担心被视为疯子。”要是让她住在水泥围堵的钢筋丛林里，她铁定发作。“不过家具简单的好处是，搬家时随手打包不怕麻烦。”</p>
“别说这种话，你知道这里永远欢迎你。”艾瑞略显不豫的说。</p>
“你是我仅见最大方的房东，艾瑞。”</p>
“我欠你一个恩情，因为你的鼎力相助，我母亲才不至于带着遗憾而去。”</p>
她摇摇头，“比起我欠你的算是小巫见大巫。”</p>
“别谈什么恩情了。”艾瑞试图转换话题。“你今天去过医院了，筱筑的情况如何？一切还顺利吗？”</p>
说起筱筑，她眼底的阴影更浓。“筱筑的心脏机能越来越弱，再不动手术只怕……来日无多。”</p>
“那还等什么。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p>
“如果是钱的问题那还好办，”深深苦笑。“我需要的是技术，和人。”筱筑是先天性的心脏异位，百万人中才有一例，放眼医界，要找到能够拯救她的人，唯一而已。</p>
他恍然顿悟。“你要找的该不会是被医界称为怪胎的夜魅修罗？”</p>
“你知道他？”深深有些惊讶，夜魅修罗的底子，她在擎天门卧底的时候也仅探得一二。</p>
艾瑞摇摇头，“我记得在哈佛医学院求学时，曾听说咱们医学院出了一个堪称本世纪最佳的医学天才，他的本领连院长都赞赏不已，只不过据说这家伙不喜欢体制内的教育方式，学校最后还是没留得住这样的人才，院长还为之扼腕不已。”</p>
“我需要他。”</p>
“这可难了。”艾瑞搔搔头，“我听说这家伙一向行踪成谜，要找他恐怕不容易。”最重要的是筱筑的状况已不容许等待。</p>
“错了，我知道如何找他，只是这代价是何其的高啊！”隔着玻璃，她望人蒙蒙的夜色。蛰伏在黑暗尽头的阴影正伺机而动。“那本是我一辈子不愿再碰的禁忌……”</p>
艾瑞听得满头雾水，不懂她在打什么哑谜。</p>
“艾瑞，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我知道逃亡的日于已经到了尽头。”</p>
见她神色萧索，艾瑞轻轻地拥她入怀，给予无声的安慰。“我不知道你这两年在躲什么，不论你想逃离什么，这里是你永远的栖身处，随时欢迎你。”</p>
“谢谢你，艾瑞，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她在他颊上印上轻轻一吻。</p>
两人静静地共享黎明前最后的片刻宁静。</p>
再也没有回头路了。</p>
饵已经布下，就等鱼儿上钓。</p>
☆☆☆</p>
隔天的早报，一巨幅的广告刊登在所有的报纸头版上。</p>
我等着你的复仇，这是我的誓言。</p>
字标下头横躺着一朵曼陀罗。</p>
☆☆☆</p>
“好久不见了，昊。”温柔的嗓音响起，门在身后轻轻被带上。</p>
埋身在米白锦缎卧榻的人像是震动了一下，缓缓以肘支起身体，他就像一只天性傲慢的豹子盘据在自己的王国，深遽失焦的瞳眸锁上她，瞬间转为妖邪的灿亮，炽热无比迸射向她。</p>
就是这张脸一令他着魔、发狂，苦苦追寻了两年的脸孔。</p>
丝缎的黑瀑围着一张完美的脸庞，魔眼慢条斯理、巨细靡遗的打量着她精致的五官，从挺直、娟秀的鼻梁到甜美的唇线，最后锁上那两颗澄然如星、暧暧含光的黑眸。</p>
突然一阵狂怒席卷了他。</p>
她怎么能？带着纯真盈盈浅笑的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她那张欺骗的脸为何不见任何的畏缩、内疚或是恐惧？</p>
睨着她的寒目迸出嗜杀、渴血的光，直直射向她。</p>
“不请我坐？”深深在他杀人的目光下勉力自持，带着贯一的笑靥隔着茶几在对面落坐。“你的礼貌有待改进。”</p>
独孤昊缓缓的直起身，目光略微惊诧。</p>
“礼貌？”薄唇先是勾起冷嗤的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则是放声大笑。</p>
“好、好，杜深深，我不得不服了你！竟然在两年之后大摇大摆的布下饵好诱我找到你，再闯进我的住所跟我谈礼貌？你若不是极为愚蠢就是太过有勇……究竟是哪一样？”他偏头打量她。</p>
一阵轻不可捉摸的叹息自她唇问逸出。“生命太短，遗忘太长。”</p>
“遗忘？”他鄙夷的冷哼，“我不会忘！绝不可能忘！”</p>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再见你。”</p>
他笑容一敛，脸上神色难读。“为什么？”</p>
“为什么？”她笑，笑中微微带苦。“只要知你三分者，必定了解你那种‘负我之罪必定报之以极’的性格。而我负心之罪即使生吞活剥、分筋挫骨，恐怕尚不能解你心头之恨，知你如我又怎会不知？”</p>
“既然知道即使将你生吞活剥、分筋挫骨尚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而你却选择走进我的复仇。”</p>
没有人知道他今早漫不经心瞄见到报纸头版时，原本索然无味的眸子顿时幻化为野兽的妖邪。 生命对他原是太过沉闷，那朵曼陀罗的出现，激发了他热血奔腾的恣意快感，血液里蛰伏已久的嗜血性格准备大开杀戒将来人生吞活剥、大啖一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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