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 </p>
他就没见过,有谁能把自己忽视得这么彻底的,怒骂:“狗屁玩意,你把我送去衙门,衙门也关不住我!” </p>
傅洵挥挥手,小厮将一只臭袜子塞进秦锐嘴中。 </p>
兰絮一眼没朝那边看,她还在喘息,实在跑得太厉害了,出了身虚汗,风一吹,更冷了。 </p>
她不由抱着胳膊颤抖着。 </p>
下一瞬,肩上落下一道温暖的,带有松香气息的披风,将兰絮浑身裹在一片暖洋之中。 </p>
是傅洵的披风。 </p>
反正傅洵比自己抗冻,兰絮心安理得接受了:“谢谢小傅先生!” </p>
傅洵:“不必。” </p>
她问:“不过你怎么在这啊。” </p>
傅洵:“要去一下崇学馆。” </p>
兰絮:“哦,也是,到处是人,这里好走一点。” </p>
傅洵不置可否,负手往前走去。 </p>
半个时辰前,他突然辞别姚章,然而,下楼之后,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p>
周围挤挤攘攘,不少人随着游灯的队伍行走,想着既然无事,他的步伐,就顺着人行,漫无目的地走。 </p>
这一顺路,就到了附近。 </p>
眼看游灯结束,他本来是要走了,但兰絮钻进了小巷后,秦锐带着两个小厮跟上,他直觉不对,跟了进来。 </p>
巷子黑漆漆的,又四通八达,他本想确认兰絮回了崇学馆,自己也回宅邸,却遇到这种事。 </p>
再想起秦锐方才的话,傅洵无声攥紧拳头。 </p>
他一直知道,谢十一长得很好,如今更是相较一年前长开了,但那是他的学生,一个堂堂男子! </p>
秦锐竟敢如此挑逗谢十一,他进了衙门,就休想出来了。 </p>
秦家犯的事,可不少。 </p>
傅洵缓缓呼吸,沉住不满。 </p>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最近潜意识里留意男风,以至于总是遇到相关的。 </p>
书单也是,人也是。 </p>
甚至还有男性的…… </p>
傅洵压下这个念头,不管如何,他都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p>
他思虑过多,以至于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兰絮没有跟上,她在他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又在做什么。 </p>
傅洵突的停下脚步,习惯了她在鼓捣什么坏的,他回过头,眼刀锐利。 </p>
像往常每次,要抓她小动作一般。 </p>
只是,今时今日,映入眼中的少年,披着对她而言,有些宽大的披风,她从袖子里掏出一盏莲花灯,经过这么折腾,它竟没灭,亮着微弱的光芒。 </p>
这点光芒,将她下颌和双手,圈了一个圆。 </p>
光圈往外扩散,光泽渐渐变弱,而她五官眉眼的存在感,却越来越强,尤其那双眼眸,若七八点星光闪烁。 </p>
她突的朝他一笑,喜滋滋的:“这盏灯没事诶!” </p>
傅洵:“……” </p>
多少次,傅洵在她眼中看出狡黠,看出心虚,看出生气,看出小人得志,看出惴惴不安。 </p>
这一刻,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p>
他喉结蓦地一动,然后看向前面,唇角紧紧绷着。 </p>
身后“哒哒哒”的,兰絮追了上来,跟在他身后,这盏莲花灯没事,她步伐都轻盈许多。 </p>
不多时,他们快走出暗巷了,左手边是个客栈,上面斜斜插着两三面旗子,突的簌簌作响。 </p>
兰絮步伐一顿:“什么声音?” </p>
今晚她是有些被秦锐吓到了。 </p>
傅洵回过头,示意她看那些旗子,道:“是风动而已。” </p>
兰絮反应过来,原来是穿堂风。 </p>
《坛经》中,惠能大师关于风吹幡动的议论,可是流传千古。 </p>
哼哼,偷偷考她是吧。 </p>
她跟着抬眼,忽的笑道:“这个我会,其实是心动。” </p>
傅洵:“……” </p>
正月十六。 </p>
学馆中大家提不太起劲,昨个儿许多人吃了酒,今天都在揉额,打呵欠,感叹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p>
兰絮却神清气爽。 </p>
她背着小挎包,一步三跳,迈进后门。 </p>
刹那,众人都精神了,围了过来把她摁在原位:“谢十一,昨天好大风头啊!” </p>
兰絮弱小可怜又无助,拱手讨饶:“各路英雄好汉,小弟不过班门弄斧,学问甚浅,怎么能和诸位比?” </p>
众人:“不能再让这小子再装下去了,大家别给他骗了!” </p>
“就是!” </p>
“你现在做一首七言律诗。” </p>
兰絮:“……”救命! </p>
正好,谢玉君和姊妹们刚进来,见状忙来解围:“不准欺负小十一!” </p>
众人笑了,也不好再逼着兰絮。 </p>
其实,昨晚在船上笑谢十一的,大部分是乙等的,甲等大家都知道谢十一什么样。 </p>
她能脱颖而出,虽是因傅探花一激,但没有的东西,还真拿不出来。 </p>
自然,从此往后,他们心底里,也不再看小谢十一。 </p>
兰絮松口气。 </p>
谢玉君过去纬纱那边前,朝兰絮眨眼,兰絮也笑。 </p>
昨晚兰絮回舍馆,崇学馆都没人,她让小书童去给谢玉君报信。 </p>
总算舞灯会完满落幕。 </p>
兰絮打个呵欠,从书盒里拿笔,眼角余光,却看到谢骢朝自己走来。 </p>
谢骢是谢家的三房的嫡长子,今年十六,少年承了谢家的好样貌,浓眉俊目,在甲等中学问也名列前茅。 </p>
因谢玉君,兰絮和他有过交谈,仅限同窗之情,像这样专门来找她,比较少。 </p>
兰絮先问:“怎么了?” </p>
谢骢目光微微闪烁:“小十一,昨晚还好吧?” </p>
兰絮:“好啊。” </p>
昨晚上,谢骢顾着招待别人,秦锐走了许久之后,他才发现的。 </p>
后来秦锐一直没回去,谢家着小厮出去找,才发现秦锐被扭送衙门,关着呢,再一问,傅洵出手的。 </p>
这下可就大麻烦了。 </p>
他们没弄懂秦锐怎么得罪傅洵,谢骢却直觉,和兰絮有关。 </p>
昨天暖融融的光华之中,双手奉灯的少年,逐渐与眼前懵然看着他的影子重叠。 </p>
是啊,他怎么才发现,兰絮的好看,像是一口清甜鲜香的果酒,初尝惊艳,越品越醇,唇齿留香。 </p>
于是,兰絮就看着谢骢,突的红了脸。 </p>
谢骢:“没、没事就好。” </p>
他匆匆回去了。 </p>
兰絮:“……” </p>
兰絮问系统:“我做了什么吗?” </p>
系统:“没有啊,不过,谢骢的反应符合判定,絮絮可以乘胜追击,再加把劲!” </p>
兰絮撑着下颌,幽幽叹气。 </p>
系统:“他十六了,你们出了五服,合适的,你该不会还要咸吧?再过一年本届崇学馆学子各奔东西,就难办了!” </p>
兰絮确实想咸,不过,她不想对谢骢出手的理由,还不是这个。 </p>
她道:“谢骢心性一般,今年八月就乡试了,我现在出手,考前谈恋爱,不就害了他?” </p>
断人科举,堪比谋财害命。 </p>
兰絮:“所以等考试完后再说吧。” </p>
系统:“行吧。” </p>
它还是相信一下宿主,她的安排一般不会出错。 </p>
兰絮抬起手,伸了个懒腰。 </p>
她还没能全舒展开筋骨,就看傅洵一身石青衣裳,身形玉立,眉宇冷然,双目若渊,进屋的第一眼,向着最后一排的她。 </p>
兰絮:“……” </p>
兰小鸡好像被老鹰盯上了。 </p>
她赶紧乖乖放下双手。 </p>
这个月除了元宵,也没什么好日子。 </p>
兰絮尚未过童试,甲等里,除了谢玉君等女孩,其余人都过了童试,有秀才的功名,都在准备八月的乡试。 </p>
几个学究出题,也全都跟着乡试,兰絮可是上了一回难度,类比是小升初还没过,直接中考。 </p>
也还好没课业,让她偷了好几回闲。 </p>
二月里,兰絮过了童试,成为一名秀才,这有赖庆湖省童试的搜身没那么严格。 </p>
二月十八这一日,江之珩回来了,果然如傅洵所说,最迟是二月。 </p>
只是他出现在崇学馆,大家都有点不敢认,之前俊俏水灵灵的少年,暴瘦一大圈,双颊凹陷,竹竿似的,没了精神气。 </p>
卫国公府的情况,从北及南,传了过来—— </p>
卫国公府历经千辛万苦,从杭王案里摘了出去,不至于落到被流放发配的下场,却也大伤元气。 </p>
卫国公被褫夺一等国公爵位,贬为卫伯。 </p>
卫伯府上,在朝为官的几个叔伯,全遭贬谪,好一点的去地方县上当城防统领,坏一点的革职在家。 </p>
这还只是男人的,女人被波及的,闻者无不心惊痛惜。 </p>
卫伯的大女儿,江之珩的嫡亲长姊,本是宫中的淑妃娘娘,怀胎八月,因家中变动,动了胎气难产而薨。 </p>
卫伯家中待嫁的女儿,除了一户不背信弃义的,其余都退了婚,恐怕再难在京中谈婚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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