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这话,行远听来心生三分暖,但他还是知道高位者说这样的话不能全当真,更何况,他现在是草木皆兵。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宁王这话,便又起身揖手,回了个是。 宁王看了他一眼,颇是仁善地笑了笑,没说什么。行远立即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人心踱君子腹了。 但是——经此一行,他也曾觉得更加了解永乐王,甚至终于了解永乐王,可一朝令下命他独自先行,他才心觉所有以为了解都不过是自以为是。 其他同样觉得了解永乐王的人又是不是自以为是呢。 行远心叹了口气,从前做守城军时太苦但也太闲,守卫时除了风沙呼啸,不知何处传来野兽啼嚎,几乎没有别的声响。所有枯站的时候,只能闲想乱想,想得入迷,便不觉得时间难熬,也忘了守卫辛苦——也能冲淡闲坐在宁王书房里的不知所措。 永乐王他都未必了解,更枉论宁王。但他也觉得,宁王与永乐王很相似,即使他说不清楚是怎样的相似。他们的相貌并不相同,或许他们都更像他们的母亲,除了眉宇间或许有传承自同一个父亲的神似,仅此而已。 他们的地位与处境也不相同,较之朝中势力,永乐王与宁王差之千里。他们的处境——连他都知道,宁王是宣武帝如今最疼爱的孩子。 为什么是“如今”。 曾经宣武帝最疼爱,是贤王。 想到这里,行远不免疑惑,皇帝的疼爱究竟是好是坏,宁王又会不会像贤王,宁王背后甚至没有像贤王一样庞大的母族—— 行远慌忙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这不关他的事情。 · · 宁王又起一张,仍没有停笔来问话行远的意思。不再闲想之后,行远又开始如坐针毡。舔舔嘴皮,又想喝水。 宁王道,“你安心在此坐着,本王无话问你。” 行远意外之色全在脸上,喉结动了两下,也不知说什么,又回一个是字。 宁王又说,“本王不请你,待你回府怕也有旁的人来请你。” 行远仍回一个是字,再谢宁王恩。 宁王又看了行远一眼,心想行远表情外露却又三缄其口,倒是擅使这装模作样的一套。 人若不能将言语说得天衣无缝不如少言甚至闭口不言。 宁王心中不免又感叹,他自小紧盯着肖言琅长大,肖言琅却仍然可以做出一些让他后知后觉的事——比如这一次,一年前父王犒赏诸军,从各地守城军中选调将士回京。 他从未想过要在那些人当中挑选谁来自己身边,并且据他所知,这一批选调回京的将士不是进了皇城军就是进了禁卫营,有极少数被安排进了各府亲兵之中。 但只有肖言琅,将这选调来的陌生将士带在身边,更是封作府兵统领,若是寻常府兵——永乐王府的府兵,是璟阳之乱后父王亲赐的金狴卫,一防王氏余孽犯乱寻仇,二是因,皇祖父曾赐肖言琅金狴令。 想起金狴令,当年许多人都以为肖言琅会以此物保下王尉风性命,毕竟他们曾是那般好。 宁王自认从行远口中问不出什么——肖言琅敢放行远独自回朝,想必父王那里也没有问出什么“实情”来。 · · 宁王搁了笔坐下,说道,“你就当同本王闲聊,或者需要一杯酒?” 行远赶忙推拒又是谢恩,到这份上,行远便多解释几句,“奴才原是偏远地方的守城军,荒漠粗人,不懂礼数,不会说话,唯恐说错做错搅了殿下兴致,便…便有些不知所措。” 宁王心道,既转移话题,他不妨先顺其自然。于是他说,“军中治下可是严苛,处罚可是残酷?” 没想到宁王当真不问永乐王相关,问起守城军来。提及熟悉的事宜,行远内心放松了几分,就着宁王的问询,同宁王说起他曾待过的洵城守城军中的事,不知不觉也话多,侃侃而谈。 宁王微笑着听行远讲,偶尔问些问题,做出些表情,像个友好又真诚的听众。边陲虽苦,军中纪律严明,首领治下也确实严苛,但行远却很怀念那般生活。 从前也想飞黄腾达,锦衣玉食,如今心觉这福祉并非人人享得。 宁王问他,“你在时,洵城守城将领是皇城军大统领沈让的胞弟沈重吧?” 行远回答是,以为宁王要问些沈重将军的事,回想一番,却未听宁王再问。宁王似乎真如他所言,只当寻常闲聊,顺口提起。 · · 这一来二去,行远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更觉宁王亲和。永乐王也是个温润好脾气——觉得这两位王爷相似,大概也有这个原因罢。 只是永乐王更随性,但随性之于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完全算好事,宁王相比永乐王,行远觉得宁王更好相处。 宁王道,“姝妃娘娘病重,你可有传信于宫内,告知姝妃娘娘言琅安好?” 行远一愣,心说完了,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茬事。 行远思索愁蹙的表情又毫无掩饰的全落在宁王眼里,这样的表情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样一个外奴在宫里没有传信的熟人。 宁王心笑,从洵城调回皇城的不止行远一个,当初守城将领沈重如今已是父王御前精兵玄甲卫中的一员。如果行远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传信的人,只能说明行远要传递的不止是报平安,禁宫内院里那些与他相识的人,都不足为信不可托付。 宁王说,“无妨。想来言琅没交代,你也不知如何传信入宫。待本王进宫请安时,顺代言琅传禀一声便是。” 行远感激不已,还是宁王想得周到。他也渐渐放松,不再是刚踏进宁王府时只会应诺与谢恩的拘谨慎微的样子。 行远主动与宁王说道,“永乐王殿下只令奴才先行回朝,当真一句多的都不曾说。方才金殿面圣,奴才也是回禀不知,是真不知,即使下一刻陛下要砍奴才脑袋,奴才也只能答不知啊——所幸陛下仁善,并未怪罪。” 宁王暗自惊讶,行远仍不信任他,这一点他倒能理解,竟还搬了父王来压他。行远若说“以项上人头担保”他只会当做听腻了套话,但行远——如此话术与心机,恐怕瑞王已在金殿上吃了暗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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