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白唯顿了一下，“家里安排的。” </p>

学生们的好奇心总是极其旺盛。还好，白唯把他们都糊弄了过去。他躲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自己，心里想着卢森到底是怎么把这帮小孩糊弄过去的。 </p>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闲暇的时间里越来越多地想到了他。 </p>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墙之隔的美术教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p>

隔壁有什么人在吗？ </p>

白唯听见沉闷的拖动麻袋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将一袋子沉重的死物往柜子里藏。可他的动作吃力，滞涩，不像是常人能有的动作。 </p>

“这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和我本来也没有关系。” </p>

白唯本来打算忽略这点异常——然而他想起，旁边，是隆夏的画室。 </p>

他看见远处操场上有学生在玩排球。白唯也到操场上。他随手捡起一个排球，从死角将它狠狠投掷到隆家画室的窗户上——就像这是那几个学生不小心做的那样。 </p>

“砰！”的一声，窗玻璃碎掉了。 </p>

白唯在阴影里等了好一会儿。在探头探脑的学生们看向窗户许久后，破损的玻璃里才出现隆夏的脑袋。他戒备地看着窗外。白唯不需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鬼。 </p>

否则，隆夏早该在第一时间就从窗户里探出头、寻找那个砸破了玻璃的小孩。他分明是心虚，才过了许久，探出脑袋。 </p>

白唯就在此刻抱着书走到了学生们和画室玻璃之间。他回身对学生们皱眉道：“这是你们中谁扔出的球？” </p>

一群在颠球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部分人猛摇脑袋。 </p>

白唯：“教室玻璃都被你们砸碎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p>

他在学生们的一片紧张和惭愧中，看了一眼画室内部。画室内黑压压的，隆夏的身体挡住了一切能看进去的缝隙。 </p>

他的这份局促和掩盖让白唯感到有些愉悦。接着，白唯若无其事地转身对几个学生说：“算了，都散了吧。下次注意安全。” </p>

“谢谢白老师！” </p>

“白老师不骂人，白老师真好！” </p>

十几个学生如蒙大赦地跑走了。有几个只是跑到稍微远处，抱着球偷看白唯的脸。白唯被这些学生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毫无愧疚。 </p>

他不等隆夏开口，转身进入美术楼，而后，他来到隆家画室门口，敲了敲门。 </p>

门只被打开了一条缝，隆夏戒备地看着白唯：“你有什么事？” </p>

他这副紧张的样子，与昨天叫“白唯哥”时戒备的样子堪称大相径庭。 </p>

“玻璃碎了，我来帮你打扫一下。”白唯说，“你的腿不方便吧？而且，球还在画室里面。” </p>

他透过缝往里面看：“有砸到什么东西吗？” </p>

晃眼间，画室里除了画架之外，还有一个冰柜。 </p>

“我自己会处理的！不用你管！”隆夏拔高了声音。 </p>

他声音打颤，白唯知道试探这件事过犹不及。他于是道：“好。窗户的事，你记得自己打电话给校工。” </p>

隆夏“砰”地关上门，把白唯和他阴暗的眼用一扇紧闭的门隔开。但在那一刻，还是有味道从里面透了出来。 </p>

血腥气。白唯想。 </p>

白唯回到办公室里，顺便给学校的清洁工打了个电话。他只等了半个小时，就听见了隆夏在门口让清洁工出去的声音。 </p>

这下学校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群学生知道，隆夏最近一个人待在那个画室里了。 </p>

这下学校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清洁工知道，隆夏不愿意让别人进入他的画室——而且这已经不是能用注重隐私来解释的程度。窗户玻璃破了，他一个残疾人，却不让人进来打扫。 </p>

这间画室里不是有鬼，还能是有什么？ </p>

就当他自己是神经质吧。白唯想。他总觉得，隆家那么大，隆夏这几天却非要到学校的画室里来做事。这件事怎么看都很奇怪。 </p>

而且，白唯的办公室与这间画室，只有一墙之隔。 </p>

白唯今天只有一节课要代。在课程结束后，他正准备往卢森教室的方向去，却在门后看见了学校副校长。 </p>

“你讲得很不错啊！而且现在，全校师生都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他们都说你知识渊博，为人也很有礼、很谦逊。虽然乔老师再过一周就要回来……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以后也经常给各位同学做个讲座？” </p>

“呃……”白唯实在头痛，他实在不打算和小镇上的人继续加深牵扯，“以后看情况吧。” </p>

“哈哈，我知道这挺麻烦你的……那下周三怎么样？下周三在你离开之前，和大家分享一下可以吗？随便分享一下什么都行。”副校长持续散发着自己的热情，“这些学生都非常期待呢。” </p>

“他们有那么期待吗？” </p>

白唯头疼。但盛情难却，他也只能礼貌地答应下来。然后他就发现，他和副校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卢森的教室门口。 </p>

“……”面对副校长“我很懂”的目光，白唯解释，“这是偶然。” </p>

是偶然走到这里的。 </p>

副校长：“哈哈，这当然不是偶然。我特意领着你往这边走的，就知道你下班后要过来接老公的。” </p>

白唯：…… </p>

为什么全世界都觉得他和卢森很恩爱啊！ </p>

有副校长在，白唯也不能掉头就走。他只能特意在卢森的教室外找了个位于视觉盲点的位置，避免引人注意。 </p>

但出来上厕所的学生还是发现了他。 </p>

“师娘在花坛那边！” </p>

学生们课上到一半又开始探头探脑了。白唯压力山大。 </p>

还好，只过了三分钟就下课了。 </p>

从学生们手里接过坐着轮椅的卢森后，白唯恨不得双手捂住脸颊。卢森深情地看着他：“亲爱的，今天我的左脑和右脑打赌，说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p>

你不是有九个脑子吗？剩下的十六个左和右呢？ </p>

可惜学生们在旁边，白唯只能道：“那你的右脑赌什么？” </p>

卢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脑：“它说我会出现在你前来接我的路上。” </p>

出现在我逃跑的背后是吧。 </p>

白唯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推着卢森走了比较好。在他推着卢森离开时，身后的学生们说：“卢老师、白老师再见！” </p>

“白老师、卢老师下班快乐！” </p>

他们穿行在种满银杏树的校园里。暮春的银杏叶还没来得及变成金黄色，在阳光下是一张张碧绿的小扇子，映着教学楼的白顶红墙，蓝天白云。在这样色彩丰富的一个傍晚，就连天空都变得寂静。 </p>

让人无端地觉得，好像能在这里过很多年。 </p>

“小猫，他们都很喜欢你。”卢森说，“一路上好多学生和你打招呼呢。以后即使我们离开雪山镇了，他们也会记得我们。” </p>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未来罪犯留下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 </p>

白唯本想继续禁止“小猫”这个称呼。他手长脚长，从小到大都是高挑的模特身材，到底哪里是小猫了！小猫难道不都腿短短么？但就在这时，有几个学生三五成群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p>

他们中女的剪着齐刘海，男的剃着寸头。他们穿着校服，乱七八糟地背着书包，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跑去，可他们加速冲过来，竟然是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p>

“老师好！” </p>

“老师明天见！” </p>

“明天见！” </p>

一个女孩回头对他们笑。风吹起她长长的马尾，她露出的牙齿雪白又漂亮。 </p>

白唯就在那一刻怔了怔。 </p>

“明天见！”卢森对他们说。 </p>

直到这时白唯才反应过来。由于刚才的一怔，他没来得及和他们说明天见。这些孩子已经消失在街角了。 </p>

“别失落，明天和他们说就行了。反正，明天还会再见面的。如果明天见不了，后天也会再见面的。”卢森道，“就像我明天也会在你身边一样。明天，后天，大后天。” </p>

白唯：…… </p>

那点奇怪的、因那些小孩而在他胸口涌动的感觉，立刻就灰飞烟灭了。 </p>

卢森能不能别找到机会就开始扯到他们两个的关系？他们两个只是夫妻关系罢了，哪有这么好。 </p>

卢森：“小猫，小猫，小猫，喵喵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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