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清做过法事，为颜柏榆招魂八十一日，无果。</p>
他一直以为他已经投胎转世了……</p>
如今想来，其实是合理的，他与沈郁同为极凶，沈郁留的人，他怎么可能招个魂就要来。</p>
沈郁乃是亡国之君，真正被怨气养出来的厉鬼，怎么着也要比他这个不伦不类的极凶强一些。</p>
他不曾生怨，还总在渡人，他身上的阴气三千年来一直在流失，却从未有补充。</p>
他不是初生的朝阳，是黄昏末日，都快下山了啊。</p>
只那一抹余晖，还在尽力撑着最后一段天亮时光。</p>
颜华池轻轻握起沈长清的手，踮脚凑近，咬了一下沈长清耳垂，“看路，好吗？”</p>
“前面有台阶，能不走神了吗？”</p>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如您所说，徒儿很快就要深入泥沼，再想见就难了。”</p>
沈长清叹一声，伸手摸徒弟胸前，隔着衣服去找薄肌之上那一块圆圆的环状小凸起——他给徒弟的玉佩还在。</p>
他便松了口气，“北域危机四伏，颜平不会给你兵权，但，华池……”</p>
“三千年前，天齐余字号的总管姓常名在，如今他的后人是谁为师也不知，不过此去向南，马厩附近有家酒肆，那里就是……”</p>
沈长清一顿，随后轻笑，“原来是他，找个时间去寻七老先生，给他看这块玉佩，他会帮你。”</p>
沈长清又陷入沉思，常七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为什么好好的会叛出贺林镖局，为什么贺家至今不肯放弃寻找他的踪迹。</p>
恐怕根本不是他说的“追杀”，而是贺家偶然得知常七的秘密，想要鸠占鹊巢。</p>
——挟天子以令诸侯。</p>
“苦了他了”，沈长清又叹一声，“日日喝酒买醉，用颓废麻痹外人，然后装疯卖傻十余年，连他自己都骗过去。”</p>
手脚筋脉寸断，贺家恐怕对他用过刑，要逼他说出余字号内部连络暗号。</p>
“他抗下了那般酷刑，还能拖着半残的身躯从龙潭虎穴逃出生天，此人智谋相当深远，有他带兵保护你，为师可以放心了。”</p>
“不过他年事已高，此去北域，你还需带上唐梨酒谢三财他们”，沈长清眼睛看不见，走得却稳，一点也不像失明的样子，“布政司那边不着急对峙，把陈渊海也带上吧，他为人圆滑周全，跟北域那边的将士打交道时能帮上你。”</p>
推开宫殿大门，颜平的品味确实不错，里面陈设雅致，这一宫重新命了名，叫“踏雪来”。</p>
院里小路铺了雪白的鹅卵石，走过去的时候，像真踩着雪。</p>
沈长清计算着步子，在弯弯绕绕的回廊里顺利带着人回到寝殿。</p>
绕过屏风，于榻边坐下，摸怀里菩提，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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