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陵墓，能埋罪臣吗？”</p>
“只需陛下恩准，我若要葬，”林霁华一字一句道，“谁敢阻拦？”</p>
李鉴笑起来，向后倚靠在胡床上，饮尽杯中茶汤。他闭了目，仰着脸道：“郡主糊涂啊，把剑交了。李正德连自己的左膀右臂都保不了，他日难道会费心思保你吗？”</p>
“不是他不保我父，而是你要杀我父。”</p>
李鉴将眼帘掀开，平润声色中带了点刺：“怎么，有人要造反，寡人不该杀？”</p>
林霁华攥紧了手中杯。</p>
“为何陛下要回来？”她轻声道，“为何非要同二郎争？”</p>
“不争，寡人就是他剑下亡魂。”</p>
“陛下也怕死吗？”林霁华冷冷笑道，“陛下为到这一步，呕心沥血，病灶添火，仿佛是生死置于度外了，还怕死吗？就算是遁出尘网，终老山林，终又何妨？”</p>
“寡人若是不争，李正德难道会让寡人安安稳稳终老山林吗？”</p>
李鉴平静地看向林霁华。他们是世上最了解李正德的人，知道此人的狠戾决绝，林霁华特为尤甚，自知理亏，不再对答。</p>
她听李鉴道：“不错。寡人不畏死，奈何以死相拒。只是我命必当在我手，不可由他人，若死于李正德之手，辱没我也。况且，假若寡人哪怕是退一步，那些曾站在寡人身后之人，都要万劫不复。寡人不算心慈，只是自度不可失义如此。”</p>
他说得似乎很恳切，林霁华听得有些愣了。她习武半生，不懂文人相谈时说辞里的弯弯绕绕，此时心中警铃大作，又想起方才自己一番不算客气的话，在桌前俯下身要拜。</p>
李鉴抬手将她截住，道：“郡主莫要多礼。今日言谈，郡主听罢便好，不必多言。”</p>
他顿了顿，挥手叫身侧郎官拿来一个匣子，递给林霁华，说是赠礼。那郎官将匣子打开，里边是一把三尺软剑，剑面浮泽，有如江海凝清光。</p>
“臣女不敢领受。”林霁华连忙道。</p>
“这寡人早已备好，并非是给郡主的。”李鉴弯着眉目道，“比寡人想得要早。刚才扶郡主时试了郡主的脉象，虽不敢说上十分......”</p>
他垂眼看着林霁华将匣子接下，淡声道：“郡主，有喜了。”</p>
“莫要同我玩笑。你那岐黄之术，还是病中和我学的三脚猫功夫，怎么一搭就知道了？”许鹤山拍案道，“还有，你做甚要和那王妃说这个？”</p>
此时六月初一，空印案初平，许鹤山带着李群青入宫来见他。</p>
李鉴瞅着他，笑起来，道：“你就当我诈一诈她罢。要是没有也好，若是有了孩子，李正德也晓得我知道此事，会忌惮我有对策，不敢肆意妄为。”</p>
他看向李群青，亦展颜道：“群青，一路风尘，辛苦了。只是你不久又要上路，歇不了几日。” 方才李群青在他面前上了一表，陈冀州流民之事，左右林伯祯的那些副手也在，听得汗流浃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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