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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陈东实擦干眼泪,托起床上的尸体,一步一顿地朝门外走去。</p>

天空飘起数以万计的麦穗,亮澄澄、金灿灿,阴沉破败的农家小院,变成一汪明媚璀璨的梦境。</p>

三十三岁的陈东实站在院子里,怀中一样抱着一具小牛的尸体。他就这样看着,看着十四岁的陈东实,驮着病死的母亲,一步一步,慢慢磨到了跟前。</p>

十四岁的陈东实仰起头来,抬起手,替三十三岁的自己擦干眼泪。</p>

三十三岁的陈东实微微一笑,对十四岁的自己说:“这一路走来,辛苦你啦。”</p>

第104章 </p>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阳台,捱过一整个秋天,乌兰巴托岁转瞬入冬。鳞次排列的白色大楼里,每一间房都像是一窝鼹鼠的巢穴,天光破晓时,隐隐氤氲着蛋心似的红光。</p>

男人坐在矮凳上,卖力搓洗着前夜换下的秋衣秋裤。肥皂水映衬着好太阳,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搓洗着,布料摩擦在搓衣板上,发出“咕”“咕”“咕”的声响。</p>

这已经是他第十二遍淘洗这些衣物了。哪怕盆中的水除了泡沫,已清澈得足以照见人脸。可男人依旧固执地清洗着,洗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脚边堆着好几袋倒空了的洗衣液。</p>

护士小姐走进来,隔着门帘远远瞧了一眼,指着里头说:“看见没,还是这样,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待在厕所洗他的衣服,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p>

主治大夫推了推镜框,走进门去,来到男人面前。他并没有着急开口,反小心翼翼地问:“洗衣服能让你感到快乐吗?”</p>

陈东实停下手,一脸麻木地昂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神魂颠倒的自己,喃喃自语:“快乐。”</p>

医生扶着他躺回到床上,拉开眼皮,拿裂隙灯照了照。陈东实前所未有的配合,不带半点反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精神心理健康专属留察病房”。</p>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和煦地问。</p>

“陈东实。”</p>

“你今年多大?”</p>

“三十三。”</p>

“到乌兰巴托多久了?”</p>

“十四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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