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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净琉璃之国(二)34

“走着……!”</p>

他扛起两条羊腿,自己也抡起两条腿,拼命在雪原上跋涉。</p>

巫曦的心跳得飞快,未知的危险随处潜伏,他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有妖兽被血味吸引到这里,再对自己展开一轮追杀。</p>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雪丘,还有地上翻松的一块豁口。</p>

顾不得那么多,他猛地往豁口处一跳,“呲溜”滑下地道,直到脚蹬着门板,巫曦才算松一口气。</p>

他安全了。</p>

卸下羊腿,巫曦疲惫地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阵。</p>

他不能松懈,因为那边还有许多余料,再拖延下去,肯定会别的野兽叼走的。</p>

短暂的休息过后,巫曦</p>

支起身体,重新上路。</p>

第二次,第三次搬运,巫曦将剩下的羊腿,一扇肋排扛在肩上,忍着不适,像个笨拙的小乌龟,骨碌碌地滚到了家门口。</p>

他心满意足,把这些也埋在隧道旁边,雪原就像一个全天然的大冰窖,一点儿也不用担心食物腐坏的问题。</p>

第四次出发,巫曦准备把第二扇肋排并着羊心和羊肝一块带走,只是这一次,他却来晚了。远远望去,三只虎爪雕已经在天空徘徊不去,发出尖利的咆哮声。</p>

糟糕。</p>

巫曦不敢跟它们硬碰硬,等到这些凶禽高飞远走之后,他的肋排,羊心羊肝,包括远处的羊皮和羊头,还有已经埋到雪坑里的肠肚肺腑,全被虎爪雕一把子掠夺走,地上只剩下血淋淋的一片狼藉。</p>

……算了算了!好歹把半只羊都运回去了,也不算太亏,损失的程度,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p>

这么想着,巫曦还不死心,又想起先前羊群在地上来回翻找,嘴里嚼着什么。脑子一转,他也跑到先前羊群觅食的地方,用铲子挖开下面的雪堆,仔细搜索了起来。</p>

巫曦:“咦?()?()”</p>

这是什么?</p>

铲掉上面的雪,地上冒出的,是一些枯细的枝丫,枝头吊着些圆鼓鼓的小颗粒,日光一照,呈现出深青的颜色。</p>

巫曦嗅了嗅,很好,没有毒,那尝尝。</p>

他摘下一颗,丢进嘴里,嚼嚼嚼。</p>

巫曦:“呃呜!?()??+?+??()?()”</p>

又辣又麻,舌头都要掉啦!</p>

他急忙呸呸呸地吐掉,明明只吃了一颗,他的口腔已然热辣辣的,浓烈的味道直涌上头,让他一个劲儿地吸溜鼻涕。</p>

巫曦盯着这些圆滚滚的小果实,面上逐渐升起惊喜的神色。</p>

“秦椒!()?()”</p>

他已经认出了这种植物,“不会错的,就是秦椒!()?()”</p>

发现了这一味又能入药,又能当调味料的宝贝,巫曦马上又笑逐颜开,高兴地乱扭起来了。</p>

他顾不得寒冷,赶紧把最外层的毯子解下来,铺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择秦椒果实。一块地揪空了,巫曦还在更下层的雪里翻出许多冻得晶莹剔透的玉菇子。</p>

这种菌菇与秦椒伴生,虽然味美,可是拥有强烈的致幻能力,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要是误食了玉菇子,那可真跟自杀没什么两样。不过,巫曦当然知道要怎么吃它们了。</p>

巫曦抓在雪地里,冻得十指快没有知觉,可是,今天的收获实在太多、太大,就是把指头都冻掉,又怎么停得下来?</p>

他摘了能见到的秦椒,又把下面伴生的玉菇子掐了一半,汇聚成鼓鼓囊囊的一个包裹,扛在肩上。又想起家里没有柴火,遂把秦椒的枯枝别了一堆,拖上身后。</p>

“回家啦!”巫曦意气风发,快乐地吆喝。</p>

一钻进木屋,巫曦忙忙碌碌的,准备做饭。</p>

他先把餐具和锅碗瓢盆洗了两三遍,洗完还嫌不干净,又拿灵火烧了一通,把陶锅陶罐擦得油光发亮,瓷碗也亮得反光,才另填了干净的雪,提回去备用。</p>

接着支起生火架,放好</p>

陶罐()?(),</p>

把枯枝折成一段段的。巫曦先捡了两根粗细适中的木棍()?(),</p>

坐在一旁削磨成趁手的筷子()?(),</p>

然后在掌心搓出一捧灵火?()?7?♂?♂??()?(),</p>

吹到木材上慢慢烧着。</p>

烧水的功夫,巫曦把那些秦椒和玉菇子统统倒进桶,用雪水洗菜。</p>

他泡开玉菇子上凝结的冰壳,再洗掉秦椒的深青色外皮,洗了两遍,放到一边备用。等洗好菜,陶罐里的水也烧开了。</p>

巫曦匆匆忙忙地转身,先撒了三把秦椒,没一会儿,辛辣的椒香就飘了上来,他数着时间,过了半刻,再放上满满一层玉菇子,让鲜菌在里头煮着。</p>

我的步骤应该没错吧……?</p>

巫曦做的一切,都在照葫芦画瓢地模仿王宫里的庖厨宫人,他自己哪里做过这些活儿呢?</p>

不过,巫曦心中十分高兴,因为哪怕他之前从未下过厨房,此刻做起事来都有模有样的,像极了正儿八经的药师国后裔。打心眼里,他觉得自己真是个了不起的神人。</p>

煮汤的空档,他再去外头割了一溜羊肋排进来,利落地剁成小块,接着去地上舀一桶雪,就这么搓洗上头的血水。洗完之后,再用秦椒挨个擦拭羊肉块,一直擦到鲜肉表面有浓烈的气味,再放于一旁静置。</p>

巫曦累得够呛,去床上躺了片刻,休养生息。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巫曦下床揭盖,一些香美的热气顿时呼呼地冒出来,扑在他脸上。</p>

他喜滋滋地搅动餐勺,迫不及待地吹凉,尝了一口汤。</p>

刹那间,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北斗南斗五行天星……全在他的大脑里梦幻地飞旋起来,散成漫天的烟花。</p>

呜,太好喝了!</p>

可能是饿了太久,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吃上一口热饭,菌菇的鲜美搭配着麻麻辣辣的椒香,简直可以直冲到人的天灵盖上,直冲得人飘飘欲仙,可以在房间里上下翻飞。</p>

巫曦吸吸鼻子,只觉得浑身舒坦,暖意从胃里散发出去,一路蔓延到手指尖。他忍不住喝了一勺,又喝一勺。</p>

嗯,再喝一勺。</p>

……好了不能喝光了!他赶紧强忍着食欲,把简单腌过的羊肉块往里一倒,再添冷水煮沸。</p>

等待的过程实在焦心,巫曦又实在闲得无聊,于是在旁边学着本国那些大祭司的样子,围着锅就开始扭动、摇摆,神神鬼鬼地乱舞。</p>

啊啊,羊肉锅啊,我命令你快快煮熟吧,啊啊……</p>

结果跳了没几圈,就把自己绕得头晕眼花,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p>

陶罐被水汽顶得咕咚作响,巫曦百无聊赖,本来都快睡着了,又叫这声音惊醒,即刻爬起来揭开盖子,用木勺撇掉上头的油脂浮沫,让汤色恢复清爽,之后将半碗凉雪水砸下去,继续盖上盖子。</p>

砸凉水的方法,还是他跟长留的厨娘学的。巫曦在药食上很有天赋,会吃又会玩,王宫的一些仆役特别喜欢他。有许多次,在他被长留王狠批痛骂之后,司膳总会偷偷在晚饭里加一道丹木玉膏,往上面撒些五彩缤纷的果丝哄他开心。</p>

想到这里,巫曦不由怅然。</p>

思乡的情绪漫上心头,他郁</p>

郁寡欢地盯着面前简陋的陶罐,神思不属地重复了四次“撇沫子——砸凉水()?()”</p>

的步骤,第五次揭开来看,羊肉汤已经煮成了醇厚香浓的奶白色。他下意识抓了几颗秦椒,最后洒在上面提味。</p>

这真是一锅完美的羊肉汤啊!</p>

巫曦急忙把愁绪抓成一个小揪儿,远远地扔开。</p>

不能带着愁苦的情绪吃饭,那是对自己劳动成果的不尊重。</p>

羊肉烫而嫩,用筷子一戳,就颤颤地从骨头上脱落了,一定需要碗接着才行。巫曦撇开秦椒,舀了两块羊肉,一勺嫩滑的玉菇子,并一大碗白汤,辛辣的香热之气直往上涌。</p>

屋子里被煮得温暖如春,巫曦脱了外袍,转着圈地吹凉,看差不多了,他先夹起一块羊肉丢进嘴里,哈嘶哈嘶地喘着气。</p>

好香!</p>

羊肉鲜爽味美,半大山羊的肉,仿佛还带着一腔充足的血气,混合着秦椒的呛辣,吃得人心头滚热,汗珠子直往外迸。巫曦才不管什么礼法仪态,只顾痛痛快快,稀里呼噜地大嚼大咽。</p>

他囫囵吞了两块羊肉,把羊排里的髓也用一口长气嗦干净,然后大筷子夹菌菇吃,玉菇子本就嫩滑,如今和羊肉在一起煮久了,更加入味,他咯吱咯吱地吃净碗里的,再一口一口地喝进羊汤。</p>

此时天色已晚,四下里又刮起尖锐的长风,卷着越下越密的鹅毛大雪。而他坐在暖暖和和的木屋里,一边调小了火候,一边咽下浓郁醇厚的羊肉汤。火光将屋内照得昏黄,枯柴噼啪作响,锅里的肉菜还在咕嘟嘟地翻滚。</p>

这真是天选的时刻,在这个傍晚,袭击的阴谋,思乡的惆怅,对前路的担忧……一切都距离巫曦那么遥远。风雪中,他的世界静谧无声,只有这间木屋,这口冒着热气的小锅,以及锅里的美味肉汤,构筑了他全部的,坚实的人生。</p>

巫曦心无旁骛,歪着头,专注地吃光了所有的羊肉,再喝光了一罐羊汤。最后,他吃得满身大汗,肚皮滚圆,昏昏欲睡地栽倒在床上。</p>

“我就是,做饭小天才!?()??♀?♀??()?()”</p>

对着屋顶,他大声宣布。</p>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巫曦连忙将双手合十,虔诚地说:“谢谢你,美味的羊!我保证不会浪费,会好好把你吃掉的!()?()”</p>

夜深了,他熄灭灵火,将剩下的焦柴拢到一边,饱腹身暖,睡得又香又沉。</p>

从这天起,巫曦在大荒雪原的求生之路,逐渐步入正轨。</p>

他给自己定下规矩,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为了寻找更多雪下掩埋的食材或者药材,他划分界限,在方圆三里的范围内缓慢地搜索。</p>

第一天没什么收获,巫曦并不气馁,回来煮了椒排汤,填饱肚子继续出发。</p>

第二天还是没找到可食用的,不仅一无所获,他还被一只成年土蝼发现了,险些被追杀得没了小命。最后,巫曦钻进地道才得以脱身,饶是如此,那只大土蝼还是踩塌了半截地道,还差点发现他埋在深雪里的羊排羊腿,吓得他心脏狂跳,咬着手指头,在木屋里缩了三天才敢出门。</p>

但到了第六天,啊哈!否极泰来,巫曦在距离那片凹陷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许多刚刚冒头的薯蓣。</p>

薯蓣呈笔直的棍棒形状,味道芳香甘甜,咀嚼起来清脆爽口,微微发粘。巫曦挖得手都酸了,最终满载而归,晚上就搭起陶锅,用雪水蒸薯蓣吃。</p>

暂时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巫曦晚上也睡得更安稳。在木屋后面,他挖出一个新的冰窖,与木屋的外墙紧紧贴合,这样,守生的能力也可以覆盖到这个小冰窟里。他在里面存放羊肉和薯蓣,再到角落里堆满秦椒和玉菇子,如此一来,这个小小的储藏室就初具雏形了。</p>

三周后的夜晚,巫曦正睡得香甜。</p>

毫无征兆的,外面猝然传来一声极喑哑的鸣叫,戾气十足地划过苍穹,庞大的灵压犹如灭顶巨峦,镇得周遭数百里的恶兽妖魔纷纷逃窜,不敢久留。</p>

片刻过去,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仿佛流星天降,砸得大地撼动不休,簌簌颤抖。</p>

巫曦:“?()?()”</p>

巫曦一下惊醒,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地从床上坐起来,困惑道:“鸟叫?”</p>

作者有话要说</p>

【这么多字!已经燃尽了!化作雪白的……灰……(吐泡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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