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恐惧地看向屋顶。</p>
宿舍屋顶上没有天花板，没有一张惨白的脸注视着自己。</p>
可唐娟知道，一直有双眼睛在屋顶那儿监视着她。</p>
唐娟神经质地对着屋顶上的烟雾探测器咧嘴笑了，甚至比了个耶。</p>
病房里，老师和同学们已经走了，只剩下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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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芳收拾着东西，李为站在门口。</p>
察觉到李为的目光，何芳人畜无害地笑了笑：</p>
“老师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觉得我吉人自有天相。”</p>
“你的好姐妹死了，你竟然说出吉人自有天相这种话……”</p>
何芳收拾东西的手顿住，然后继续笑道：“呸呸呸！我说错话了，我不太会说话，平时也都笨笨的，她们都说我是个烂好人。”</p>
“烂好人……到底算好人阵营还是坏人阵营？”李为在何芳不解的眼神里缓缓拿出了一样东西。</p>
一见这东西，何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p>
“你被袭击的那天晚上，去308宿舍就是为了拿回这个吧？”</p>
何芳：“……”</p>
李为拨弄着监控器的线，自顾自地说道：“听说之前女生宿舍遭了贼，很多宿舍都丢了东西，你们宿舍也不例外。”</p>
“老六的手表，老四的项链，还有你的五百块钱都被偷走了。”</p>
“宿管阿姨带着学生会和保安捉了半个月也没把贼捉到，你很担心贼再来偷东西，所以自己买了一个监控装在学校的烟雾探测器里。”</p>
何芳冷笑：“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p>
李为找了个插口给监控器接上电，</p>
“监控连接着你的手机，拍到的视频都在你的监控软件里。要不要打开你的手机看一看，我们现在的对话画面有没有被拍下来？”</p>
“你早就亲眼看到了韩晓婷被杀的监控画面，也知道她的尸体就在你床底下，可是你隐瞒了这件事，若无其事地在宿舍吃饭、追剧、打游戏，甚至躺在上面睡觉，直到刷到那条新闻，你有了正当理由。”</p>
李为走到病床边，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鲜花。</p>
那是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送给何芳的，他们担心她被韩晓婷的死吓到出什么精神问题，所以关心她、鼓励她，还把保研名额给了她，希望她振作起来早日康复，为校争光。</p>
可是现在，这束承载着无数希冀的花躺在这里只剩下讽刺。</p>
李为轻轻吸了口气，花很香，花香盖住了医院的消毒水味。</p>
“你并没有鼻炎，你能闻到花香，肯定也闻得到宿舍里的血腥味和尸体腐败发出的恶臭。”</p>
“否则你不会在宿舍喷花露水。”</p>
想到何芳在散发尸臭味的宿舍里坦然自若地吃饭和睡觉，李为不禁皱起眉，心里恶寒：“还要我继续说吗？当初你们宿舍失窃真的是那个贼偷的吗？”</p>
“今天是你好姐妹韩晓婷的头七，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你就不怕你的床下有人看着你？”</p>
身后安静得可怕，李为回头，见何芳竟然不在他身后！</p>
李为看了眼病房门，门关着。</p>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地面，一颗人头正在他脚边！</p>
何芳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病床底下。</p>
她像个木偶似的僵直地躺在那儿，脸偏朝李为的方向，眼睛瞪得很大，就像快要裂开一样眼球充满了红血丝。</p>
她的神情僵硬木讷，脸色苍白地看着李为露出诡异的笑容。</p>
她说：“韩晓婷是不是这么笑的？那个视频我看了无数遍，她就是这么笑的。”</p>
李为：“你表面上佛系摆烂，其实你心里很羡慕韩晓婷吧？”</p>
“你跟唐娟一样，羡慕她学习好，长得漂亮，有校草追，还能保研……唐娟和王晶晶，甚至包括王丽和赵小玲，她们的恶是浮在表面上的，可你这种烂好人的恶是藏在心里的。”</p>
“你其实早就知道要出事了吧？唐娟和王晶晶在宿舍里密谋，在韩晓婷毛巾里放刀片你都在监控里看到了。包括你的32个聊天群，她们合伙说韩晓婷包括其他人坏话的时候你也加入了吧，否则不会每个群都有你。”</p>
何芳缓缓从床底下爬出来，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那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没做，保研的是我，最后赢的人是我。”</p>
早该想到的，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p>
“就是你什么都不做才最可恶！”</p>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稀稀拉拉走进来一群人。</p>
李想眼眶通红，指着何芳骂道：“晓婷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什么都跟你说！可你转头就把她卖了！是你告诉唐娟我在追晓婷的！”</p>
何芳平静道：“是你自己追她的，你敢追还不敢认啊？这种事还需要别人出卖吗？你在明知道唐娟喜欢你的情况下不接受、不拒绝，转头去追她的舍友，是你害死了她！”</p>
李想被骂熄了火，身形恍惚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我害死了她……”</p>
欧曼站出来说道：“每个人都有追求爱和幸福的权利，但不敢说出口的爱不配叫爱，它没有嫉妒的资格。不敢光明正大去争取的梦想不是梦想，是梦魇。”</p>
“你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妒忌，放任王晶晶杀死韩晓婷，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好姐妹流血、死去，事后还帮凶手隐藏罪证，让案子一直破不了，让死者的家人一直痛苦，这对死者公平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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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何芳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顾众人的鄙夷大笑起来。</p>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公平。”</p>
“我一出生什么都没做就注定在穷困的村子里，这叫公平。”</p>
“我弟还不会说话却可以拥有爸妈所有的爱，这叫公平。”</p>
“我寒窗苦读圣贤书才考上的大学，你们打打游戏谈谈恋爱，随便补几节课就考上了，这叫公平。”</p>
“我拼死拼活挣回来一两分，你们一句少数民族就加上了这叫公平。”</p>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打败几万人，这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享尽了有钱人的所有好处，你们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地跟我说「公平」！”</p>
欧曼也被怼没气了。</p>
欧阳把欧曼拉到身后，平静地说道：“十根手指有长短，树木花草有高低，人生而不平等，所以奋斗才有意义。你所说的占尽便宜的毕竟是少数人，是幸存者偏差！如果你不是戴着仇恨的有色眼镜去看这个社会，你在生活中随便看一看，比你「不公平」的多得是！难道因为不公平就不活了吗？”</p>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李文推了推眼镜，对欧阳的话若有所思。</p>
几天后，学校办了毕业典礼，典礼上进行了毕业证书授予仪式和拨穗仪式。</p>
何芳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校长欣慰点头，院长老泪纵横。</p>
前导员因为涉嫌猥亵女学生被革职查办，李为帮忙说了好话，保留了李想的学籍。</p>
此时一行人站在远处树荫底下乘凉，感触良多。</p>
周以：“青春真好啊，阳光灿烂的年纪正是一辈子里最难忘的时候。”</p>
“这可不一定……”李为看着台上自信昂扬的何芳说道：“前提是你身边都是好人……”</p>
“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好人也有可能变坏。”</p>
赵西安：“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这句话还真吗？”</p>
“难说……”李为叹了口气：“何芳虽然没亲手作恶，但她的良心背叛了情谊。她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保研资格被取消了。”</p>
几人震惊，不约而同：“啊？”</p>
李为解释：“「小钢炮」向校领导举报了何芳曾经偷过东西，还在宿舍按监控，偷录舍友睡觉和换衣服的视频贩卖。”</p>
周以惊讶道：“不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p>
“我告诉她的呗！”</p>
几人回头，见欧曼穿着条仙气十足的半身裙款款走来。</p>
周以眼睛直冒桃花：“仙女姐姐，那你又是打哪儿知道的？”</p>
欧曼笑道：“李想告诉我的。”</p>
“何芳问过他要不要韩晓婷的脱衣视频，他没买，但是保留了聊天记录。他不想何芳那种人好过，所以委托我找到赵小玲。正好赵小玲被记过处分，原本也能保研的她没资格了，就想要死一起死，她不能保研，那就谁也别保了。”</p>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真可怕。”</p>
李为：“听说出事之后，上学期就休学的王丽一直在申请复学，八成也是为了保研的事。”</p>
欧阳：“一鲸落万物生，在绝对的好处面前，什么好姐妹都是假的。她们都不为好姐妹难过，想的只是吃死人的人血馒头。”</p>
看了半天看饿了，欧阳请大家吃饭，正要走时被人叫住。</p>
是何芳。</p>
“谢谢几位警官让我重获新生，你们的话我会记着的，以后我也会用爱和宽容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p>
李为：“那就好。”</p>
何芳：“我去看过晓婷的父母，也见过她的墓碑了。我以前做错过，以后不会再错了。”</p>
说完，何芳向李为伸出手。</p>
李为跟她握了手，手心里被她塞了个什么东西。</p>
这时李想和李文也来了。</p>
李想：“李警官，谢谢你为我求情，也谢谢你们各位查清了案子，还晓婷公道。”</p>
赵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p>
李想点了点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从前她总跟我说以后，大一她说等大二以后，大二她说等大三以后，大三她说等实习以后，大四她说等毕业以后……”</p>
“可是现在我们都毕业了，我们却再也没有以后了。”</p>
听到这话，众人都在感叹世事无常，应该把握当下，不给青春留遗憾。</p>
只有李文一个人听进去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向欧曼表白了！</p>
欧曼看向欧阳，他这当哥的反而扭过头去不管，周以反而急得红温了。</p>
“搞什么？这是我女朋友！”周以用腹语说道。</p>
李为骂他：“你宿舍楼的甲醛吸多了吧？又出现幻觉了？”</p>
“李文，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p>
李文不甘心地追问：“谁啊？你告诉我他是谁，我想跟他公平竞争！”</p>
欧曼扫视过众人，不理会一个劲使眼色的周以，她竟然挽起了一旁李想的手，李想愣了愣，但什么也没说。</p>
李文看了眼李想，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后就走了。</p>
欧曼松开了李想，都知道欧曼是找借口拒绝李文。</p>
李文认命倒也干脆，没有死缠烂打，众人也以为年轻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p>
只有何芳微笑着说了一句：</p>
“李想，你小心点，他刚才看你的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p>
“跟唐娟看晓婷时一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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