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贼

杨嗣昌惊愕难掩，步出之际，一股流寇铁骑如疾风骤雨，瞬间逼近眼前，令人措手不及。 乡宁之地，虽与陕西延安、西安二府接壤，然流寇本应在汉中肆虐，此番竟异军突起，至此偏僻之地，实属匪夷所思。 杨嗣昌与徐明胤未及城防，仅十数随从相随，转瞬之间，即在流寇铁蹄下化为乌有，其情其境，令人扼腕。 他眉宇间愁云密布，深知逃脱无望，唯有静观其变。 “跪地免死，违者立斩不赦！” 一骑将怒喝震天，声如洪钟，令人生畏。 酒馆之内，老板与伙计闻令即跪，毫无迟疑，犹如秋风扫落叶，尽显生存之本能。 此地近澄城、白水，乃流寇起事之源，老板历经风霜，深知其道： 顺从或可保残生，反抗则必死无疑。 然，有二人屹立不跪，引得骑将雷霆震怒： “竖子无礼，敢违吾令！” 言罢，怒目圆睁，欲加之罪。 旁有细语传入骑将耳中： “大人，此二人似有官气，非同小可。” 一语惊醒梦中人，局势骤变，暗流涌动。 \"鼠辈！ 吾目如炬，大明官场蛀虫，吾皆洞悉，皆属怯懦之辈！ 若尔等屈膝求饶，尚可留尔一命！ 否则，刀光一闪，头颅搬家，悔之晚矣！\" 匪首言辞粗犷，实则欲盖弥彰，掩饰其失策。 \"士志于道，死生以之。 既陷尔等之手，生死任由天定，何惧之有？\" 乡宁知县面如土色，双腿微颤，却强自镇定，未折膝下。 反观杨嗣昌，屹立如山，言辞铿锵，正气浩然。 然则，皇恩浩荡，恐难全其志，杨嗣昌暗自喟叹，心有千千结。 流寇肆虐，县城危在旦夕，户部所拨三十万石粮秣，或将落入贼手，实乃痛惜！ \"哼，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尔这贪官，报上名来！\" 匪首杀人如麻，一眼便识破杨嗣昌之不屈，反生几分兴致。 \"吾乃大明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杨嗣昌是也！\" 杨嗣昌挺身而立，怒目圆睁，震慑群寇。 噫——内阁大学士之名，如雷贯耳，即便山野匹夫，亦知其分量。 此乃大明中枢之栋梁，权柄在握，众人虽不识一字，亦能感其威严，震慑全场。 \"速来，将杨嗣昌这厮擒下，余者，尽诛勿留！\" 首领心潮暗涌，擒获大明重臣，归途奖赏定当不菲，犹如囊中探物。 这群匪徒如狼似虎，酒肆周遭一番搜刮后，便携杨嗣昌疾驰乡宁，城池已易手，宛如囊中之物。 城内烽烟四起，满目狼藉，匪徒非但非乌合之众，反井然有序，城墙之巅，哨兵密布，如鹰隼窥伺。 \"掌旗者！吾等擒得朝廷蛟龙！\" 骑兵头目跃马而下，眉飞色舞，向主将禀报。 \"蛟龙？吾辈非山林野寇，何出此言？\" 主将约莫而立之年，不披甲胄，反着一身绸缎，尽显暴发之态，与周遭亲卫格格不入。 \"大人息怒，城外所获，乃一朝廷要员，自诩内阁大学士，名唤杨嗣昌。\" 头目引首领至杨嗣昌前。 \"哦？\" 首领闻言，神色微动，步至杨嗣昌身旁，上下打量，眼中闪烁着异样光芒，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 杨嗣昌仅以凛然怒视回应，深知落入敌营，生死已置之度外，唯余身为朝臣之傲骨铮铮。 “吾乃曹操，念及阁老昔日救黎民于水火，若真乃杨公，吾可网开一面。” 曹操似洞悉其在晋地开渠济世之功，语含深意，耐心不减。 “曹操？ 哼，尔等假名瞒天过海，莫非真当朝廷无眼？ 你应是那罗汝才之流吧？” 杨嗣昌蔑笑以对，视其如无物。 彼时，贼影偷生，为避免家族蒙羞，皆隐姓埋名，即便是首领间，亦以绰号相称，此乃乱世之悲歌。 “名讳不过浮云，吾更感兴趣的是，阁老是否真如传言，深得龙颜大悦？” 曹操言辞间透露出对此事非同小可的关切，而杨嗣昌则以沉默作答，尽显高洁。 “哈哈！ 成狗子，速令弟兄们加紧，粮草到手，即刻撤离！” 曹操非但不怒，反以大笑掩饰，随即向麾下发出撤退令，其意昭然若揭——此地非久留，赈灾之粮方为真正目标。 百里之外，官军待命，其行径显是劫掠而非征服，狡兔三窟，意在速战速决。 果不其然，须臾之间，曹操引领数千贼影，如疾风骤雨般向西疾驰两日，一旦踏入贼影盘踞之地，方缓缓勒缰，行军之速骤减。 曹操非但未对杨嗣昌施以苛待，反赐其以轮舆之便，然古道崎岖，木轮辚辚，急行之下，杨嗣昌只觉心肝脾胃肾，皆欲跃出胸膛，颠簸之苦，难以名状。 车厢密闭如牢，杨嗣昌身处暗室，难辨方向，唯知贼影初向西遁，继又折南。 面对未知之命运，杨嗣昌心无惧色，古有孔孟之道，成仁取义，生死之间，泰然处之。 “曹操兄，此行粮草可已得手？” 忽闻车外一声虎啸龙吟，粗犷异常。 “八大王驾到，幸不辱命，粮草已足。 且说闯王何在？吾等擒得明朝重臣，欲共商大计。” 曹操对八大王张献忠拱手一礼，言辞间尽显敬意。 “哈哈，闻此佳音，吾心甚慰。为汝此役奇兵突袭，吾不惜力竭，那孙传庭实乃劲敌，险些令吾折戟沉沙于武官之地！” 八大王身形魁梧，面横肉如刀刻，谈及战事，犹带余悸，却也难掩豪迈之气。 显然，他们的行动如同天罗地网，双管齐下，直捣乡宁这一核心。 然而，孙传庭的秦军犹如猎豹捕猎，迅速而致命，让八大王与张闯将的撤退之路险象环生，若非战马如飞，恐已落入绝境。 “闯王帐内议事，吾等共赴，弟兄们皆翘首以盼粮饷之喜。” 八大王豪迈言罢，率先步入大帐。 及至帐内，闯王高迎祥正与李自成密语，八大王面带喜色，宣布乡宁之粮已入囊中，帐内顿时欢声雷动。 “闯王兄，乡宁之行，意外擒获赈灾官杨嗣昌，此贼未戮，吾等携归。” 曹操轻声向闯王禀报，眼神闪烁。 “此等贪官，何必留他？斩之而后快！” 八大王张献忠怒不可遏，言辞如刀。 “且慢！”角落里，刘宗敏霍然起身，手提鬼头刀，杀气腾腾欲往。 “坐下！逞匹夫之勇？” 李自成一声断喝，威严如山，刘宗敏悻悻然归座，大帐内再度归于沉寂，暗流涌动。 众人目光聚焦于高迎祥，他轻掷酒杯，巍然起身，目光如炬，扫视过罗汝才、张献忠及李自成，沉声掷地有声： “吾深知孟德（曹操）兄之深意，诸君亦应洞悉时局之艰。 进退维谷之际，唯有众志成城，方能共渡难关，重获新生。” 言毕，他挥袖示意，如春风化雨，言道： “现下，请各位畅所欲言，是破釜沉舟，决一死战；还是顺应时势，暂求苟安？ 皆由尔等定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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