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右将军张平，再次背叛秦国投降燕国，占据并州的壁垒三百多所，得到胡人和晋朝遗留的民众十多万。恰逢燕国调任降将冯鸯为京兆太守，改让别将吕护代替。冯鸯与吕护暗中联络，与晋朝朝廷通好，就是张平也态度模糊，有意联合晋朝。慕容俊派遣上庸王慕容评讨伐冯鸯，冯鸯坚守城池攻不下来，再由燕国领军将军慕舆根，奉命协助慕容评，合兵猛烈进攻。冯鸯于是打开城门在夜里逃走，投奔吕护。慕容评又调兵去攻打张平，张平正与兖州刺史李历，安西将军高昌，互通使者结盟，表面上侍奉燕国君主，暗地里与秦、晋相通。张平之前的事迹已见前文，李历、高昌的事见第五十四回。慕容评侦查到实情报告给慕容俊，燕主慕容俊派阳骛讨伐高昌，乐安王慕容臧讨伐李历。李历从濮阳逃到荥阳，高昌从东燕逃到乐陵，张平的势力日益孤单，他所任命的征西将军诸葛骧，镇东将军苏象，宁东将军乔庶，镇南将军石贤等人，又献出并州的壁垒一百多所，投降归顺燕军。这时张平支撑不住，也率领三千人逃到平阳，竟然派使者向晋朝乞求投降。</p>
慕容俊因为晋朝屡次接纳叛将，于是想要大规模南下，并打算谋取关西，当下命令州郡核查现有的壮丁，详细核实隐瞒遗漏的，每户只准许留下一个壮丁，其余都充当兵役，定额一百五十万，约定明年春天大规模集结，进军到洛阳。武邑人刘贵上书，极力陈述民力凋敝，不应过度征调，并陈述时政不当的十三件事。慕容俊于是放宽征发的期限，把明年春天改为明年冬天，但中使仍然四处出动，招募士兵征集军饷，络绎不绝在道路旁。郡县难以供应，相继叹息。太尉封弈，说：“征调的事宜，完全可以责成州郡，不必另外派遣使者，所有从前的使臣，一概召回，以减少烦扰。”慕容俊总算依照他的建议。不久晋朝北中郎将荀羡，攻入山荏，擒获燕国泰山太守贾坚。贾坚的祖父和父亲原本都是晋朝的臣子，荀羡因此劝贾坚投降归顺，并且对他说：“您世代侍奉晋朝，不应忘本归附胡虏。”贾坚回答说：“晋朝自己放弃中原，并非我贾坚甘心忘本。现在既然身为燕国的臣子，怎么能再想着改变节操呢？”于是绝食而死。这种愚忠也不值得称道。</p>
忽然由燕国将领慕容尘，派遣司马悦明来救援泰山。荀羡与他交战失利，只好退走，山荏又被燕军夺去，荀羡愤恨成病，上书请求派人代替。晋廷于是派遣吴兴太守谢万为西中郎将，监督司、豫、冀、并四州军事，兼任豫州刺史。再任命散骑常侍郗昙为北中郎将，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军事，兼任徐、兖二州刺史。这两人的才能，都比不上荀羡，只是郗昙是已故太尉郗鉴的次子，谢万是已故镇西将军谢尚的堂弟，都是凭借门阀获得荣耀，得以位列一方统帅。右将军王羲之曾给谢万写信，说他用非所长，既然已经接受职务建立军旗，应该与士卒共同甘苦。谢万不能采用。谢万的哥哥谢安，也告诫谢万说：“你作为元帅，应该经常接待各位将领，联络他们的欢心，不应该自命风流，自恃才能轻视他人。”谢万也不怎么悔改。临行时，谢安亲自托付各位将领，一一安慰勉励。谢万还说哥哥多事，怏怏不乐地走了。为后文战败返回埋下伏笔。荀羡解除职务回到京都，不久就去世了。穆帝很是悲伤哀悼，叹息失去了一位得力大臣，于是追赠他为骠骑将军。荀羡还有好名声，所以叙述到他病逝。</p>
不久是升平三年，晋朝泰山太守诸葛攸，大规模征发水陆士兵，共得到二万多人，再次讨伐燕国，从石门进军到河渚，分别派遣部将匡超占据碻磝，萧馆屯驻新栅，督护徐冏，率领水军三千，在河中巡游，乘船上下，作为东西的声援。燕主慕容俊立即命令上庸王慕容评，率领长乐太守傅颜等人，领兵五万，前往抵御诸葛攸的军队。慕容评多次经历战阵，纪律很严，部下又都是精锐，踊跃争先，走到东阿附近，正与诸葛攸的军队相遇，不等列营休息，就指挥军队向前，步兵和骑兵相间，纵横驰骋。诸葛攸虽然有志平定胡虏，怎奈才能不足，只是靠着一时的血气之勇，终究敌不过百战雄师，两下交战很久，诸葛攸的军队多数受伤，眼看着旗帜倒下车辙混乱，不能再奋勇作战，没办法败退下去。慕容评率兵追击，大肆杀戮一阵，俘虏和斩杀的不计其数，于是乘胜围攻东阿，并且分兵进窥河洛。</p>
晋廷诏令西中郎将谢万，出兵驻守下蔡，北中郎将郗昙，出兵驻守高平。谢万在军中，仍然长啸吟咏自在，不曾抚慰士卒，每次升帐，不发一言，只是手拿如意，指挥四座。将士们都不服谢万，谢万还不以为意，率领部众从涡颍之间出发，打算救援洛阳。途中听说郗昙退兵屯驻彭城，不禁惶恐惊骇，也立即骑马逃回。部将见他傲慢无能，相继鄙视，恨不得将他杀了，只因接受谢安的嘱托，不敢乱说，只是各走各路，分道领兵返回罢了。究竟郗昙为什么退兵？后来传下诏书，才知道郗昙因病自行返回。朝廷格外原谅，仅降郗昙为建武将军，只是谢万无故溃败撤退，罪行难以轻易饶恕，立即免去他的官职降为庶人。还是处罚不当。</p>
燕国上庸王慕容评，正想平定河洛，恰逢接到燕主慕容俊生病的消息，于是收兵返回邺城。慕容俊自从太子慕容晔逝世，不免追悼，曾对群臣流泪，说这个儿子如果还在，我可以无忧。又因为继位的儿子慕容暐年轻资质柔弱，比不上兄长，很是忧虑，因此寝食不安，酿成心病。一天晚上，梦见石虎闯入，抓住手臂乱咬，不由得猛呼一声，才将梦魇驱出，醒来还觉得手臂疼痛，于是命令发掘石虎的坟墓，有棺材没有尸体。不久又悬赏百金，购买有人告发。恰好有以前赵国的宫女李菟，得知石虎的葬处，在邺城东明观下，于是应募报告。慕容俊于是让李女引导指示，发掘到几丈以下，果然找到一具棺材，劈开棺材取出尸体，僵硬躺着没有腐烂。慕容俊亲自前去验看，用脚踢踏，对着尸体怒叱道：“死羯奴敢在梦中惊扰活天子吗？”说着，又命令御史中丞杨约，数落他的罪恶，计数百件，于是加以鞭挞，打得筋断骨折，才把他扔到漳水中。死了还被惩罚，人何苦在生前作恶？尸体还靠着桥柱，始终没有漂走。等到苻秦灭了燕国，王猛才收尸埋葬，并杀了女子李菟，这是后话。王猛也未免多事。只是慕容俊既然抛弃了石虎的尸体，病仍没有痊愈，因而召见大司马太原王慕容恪，进入室内和他说：“我病恐怕好不了，将要和你们永远分别。人生的寿命，本来有定数，死又有什么遗憾，只是秦、晋没有平定，景茂还年幼，（慕容暐字景茂）怎么能马上担当大位？我想要效仿宋宣公的旧事，就把国家交给你，你的意思认为怎么样？”慕容恪回答道：“太子虽然年幼，秉性宽仁，一定能战胜残暴去除杀戮，成为守成的贤明君主。我是什么人，怎么敢干预正统？”慕容俊变了脸色说：“兄弟之间还要虚情假意吗？”慕容恪从容地说：“陛下既然说臣能主持国家，难道不能辅佐少主吗？”慕容俊才转怒为喜说：“你果真能成为周公，我又有什么忧虑？”慕容恪便退下。慕容俊又召回吴王慕容垂回到邺城，不久因为病体稍有好转，又想要派兵侵犯晋朝。第二年正月，并且出城阅兵，派定大司马慕容恪，以及司空阳骛为正副元帅，确定出兵日期。这天晚上回宫，自觉劳累疲倦。第二天，旧病复发，于是到了病危，立即召见慕容恪与阳骛，以及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接受遗命辅佐朝政，说完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三岁，在位十二年。燕国人称慕容俊是贤明的君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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