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车厢连接处的李艳见我得手后便向我这边走了过来，她这是准备过来转手的。 可就在我俩快要接近的时候，我突然在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警觉地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我在心里合计，可能是自己过于紧张了，便自嘲般地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 然而，随着脑海里的灵光一闪，我的笑容一下子便僵在脸上，就在一瞬间我已经发觉是哪里不对了。 原来是有几个旅客看向我的眼神不对。 他们在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嘲讽、有鄙视、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们既然不认识我，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呢？ 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马戏团里的耍猴一般，好像我的所作所为就像在他们面前表演一样。 此时给我的感觉，我就像是一个在黑暗的剧场里，被一盏射灯投在身上，让自己无处遁形。 我记得胖子曾经和我说过，贼和警察在办事时，看人的眼神都不是正常人的眼神，因为这种人的眼神总是在关注别人。 而此时我就感觉餐车里有好几个貌似旅客的人都是胖子说的那种人。 那么这些正在暗处窥探我们的人到底是贼还是警察呢？ 可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对于我们而言肯定都是敌人，否则没必要和我们装神弄鬼的。 想到这里，我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既然有危险，我就绝不能把李艳牵扯进来。 于是，我完全没有理会那已经伸手过来和我转货的李艳，掉头就要往回走。 可就在我刚一掉头，手里的钱就被已经从后面赶上来的胖子一把给抓了过去。 看他急切的眼神，我知道他也是嗅到了危险，就像我担心李艳一样，他这是在担心我。 此时于我们而言，那到手的钱已经不是钱了，是赃物，是一颗定时炸弹，在谁手上谁就有危险，所以一定得尽快处理掉。 于是，拿到钱后的胖子第一反应就是往开着的车窗走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就听到那个被我们偷了钱的男人突然就大声喊道：“抓小偷啊！” 刚才这个男人还是一副醉眼朦胧、下流猥琐的神态，此时却是一改刚才那副嘴脸，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用手指着胖子。 车上所有旅客几乎同时把目光看向胖子，胖子立马停止接下来的动作，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把钱给扔出窗外，那将意味着不打自招了。 就在胖子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离他很近的餐桌旁站起两个彪形大汉，一把就把胖子拿钱的手给摁住。 李艳吓得当场就是尖叫起来，一张俏脸登时就是花容失色。 胖子在那两个大汉束缚下，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出来。其中有一个大汉向我和李艳瞥了几眼，不过倒也没向我俩动手，只是看那架势像是已经做好随时向我们出手的准备。 胖子眼见没办法挣脱手上的束缚，便大声喊道：“你们抓我干什么，凭什么说我是小偷？” 就见丢钱那个中年男人表情阴险地冷笑了一声，对胖子寒声说道：“我那钱里夹着纸条，上面写有具体金额呢。” 我们三个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都变得惨白，胖子想要辩解的话在嘴里蠕动了半天也没发出声来。 这时，我就发现我们周围陆续围过来五六个人，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健壮，特别是他们看向我们的眼神，几乎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狠辣的神情。 看到眼前这一情形，我心里豁然间就清楚了，我们这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在把我们三个围住后，也没动手，就是在听那个丢钱的中年男人向周围乘客数落着胖子。 无计可施的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是在心里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和意图，试图从因果关系上寻求解救胖子的办法。 看这些人迟迟没有动手的迹象，我在心里合计着，难道他们是在等警察吗？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他们要是想把胖子交给警察的话，直接押着胖子交给列车乘警就行了。 可他们要是不想把胖子交给警察的话，那他们精心设计这个圈套又是为什么呢？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难道，是我们得罪了别的盘口上的同行，是他们来办我们的？ 可仔细想来，我们也没得罪过别的地盘上的人啊，甚至有时彼此还相互照应。那究竟是谁在算计我们呢？ 思来想去，我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我都快要忘掉的仇人！一想到她我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难道真是柴瞎子？ 还在我在心里祈祷自己的判断是错误时，柴瞎子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身边还站着每次都会出现在柴老三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此时这个男人手掌中心正托着一把五连发的枪管，枪托则隐藏在他那宽大的袖子里。 就见柴瞎子嘴角噙着怨毒的冷笑，向着被制服的胖子低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胖子在看到柴瞎子的一瞬间，脸上顿时呈现一片死灰，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你要是能把你的同伙供出来，我就放你一马。”柴瞎子在瞟了我和李艳一眼后，向胖子阴恻恻地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别人没关系，有啥事你冲我来。”柴瞎子的话音刚落，胖子便向他喊道。 李艳一听胖子这么说，脸上惊恐的神情就更甚了，像是要不顾一切地向胖子靠拢过去，被我一把给扯了回来。 柴瞎子一脸不屑地看着胖子说道：“在我面前装好汉？”在嗤笑了一声后狞声说道：“好，我成全你。” 说完，用那只独眼向丢了钱的那个男人使了个眼色，就听到那个男人向着周围的乘客高声叫喊道：“他不可能是一个人，他肯定有同伙，让他把同伙说出来。” 周围围观的旅客也跟着附和道：“对，让他交待同伙。” “揍他，往死里揍这些小偷。” “说，谁是你的同伙。”抓着胖子的那个大汉向胖子质问道。 “滚！”胖子虽然是在嘴里骂向大汉，可目光却是看向了我们。 胖子的话音刚落，旁边站着的几个壮汉就一拥而上，把胖子重重压在地上。 在这些壮汉拳脚相加下，胖子被打得口鼻不停向外窜血。 我知道胖子的那句“滚”是冲我和李艳说的，他是想让我俩走。 眼见胖子被人打的那凄惨模样，李艳立马失去了冷静，疯了似的一边尖叫一边往胖子那边扑，我则是使劲地抱着她，不让她过去。 李艳则是不管不顾地抽打着我，要挣脱我的双手。 胖子见到李艳这疯魔似的状态，猛然间就大声喊道：“柴瞎子，你眼睛瞎了，你耳朵也聋了吗？我没同伙，你没听到吗？”他这是被人把头给摁在地上，使出全身力气看向李艳说的。 我清楚地看到胖子的眼泪和着血水从眼角一直流到地面。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舌尖也抵住了上颚的刀片，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那已经被爱情磨灭的野性开始一点点地从我心底复苏。 我的眼神也开始由愤怒转向麻木，这种麻木的眼神就是当年我当屠夫时看向牲口的眼神。 当我把这种眼神看向不远处的柴瞎子时，估计这个女人被我这凛冽的杀气感染到了，不由得向我看了过来，面露忌惮地向后挪了挪脚步。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则是用着一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里挚着的枪管也露出了长长的一截。 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射出嘴里刀片时，就听到胖子突然喊道：“你们这帮地痞流氓，随便打人，我要报警。” 我已经失去理智的头脑，在胖子的呼喝声中，一下子冷静下来。 这是胖子在给我发出的讯号，他这是让我去找乘警。 胖子说的对，这时候，落到警察手里肯定要比落到柴瞎子这帮人手里要好。 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李艳，在看到李艳的一刹那，我被她那呆滞的神态吓得感到一阵心悸。 只见李艳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情感，就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胖子。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李疯子的老婆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不由地咽了口唾沫，试探地摇了摇她的手臂，李艳没有任何反应，就是那样执着地看着胖子。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试图用手去扳动她的身体，李艳则是机械地转动身体，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胖子看。 胖子一见李艳这状况，发狂似地挣扎要站起来，却在几名大汉的压制下，一动也动不了。 其中还有个大汉不停地向他叫喊道：“说，谁是你的同伙？” 胖子神经质般地哭嚎道：“草你妈，你妈是我同伙，有种你就打死我。” 那个被他骂的大汉猛地在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就狠狠地砸在胖子的右手上。 胖子顿时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鲜血顺着手指不停地在地上流淌着。 李艳貌似乎是被胖子的嚎叫声惊醒，眼前的景象让她疯一般地去撕打砸胖子的男人。 那个浑身散发戾气的男人刚要对李艳动手，像是突然间感受到了我看向他那择人而噬的眼神。在看了我一眼后，将高高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把李艳向后使劲地一推，李艳一下子就被推倒在我怀里。我顺势抱着李艳还要向前冲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按我说的去救人。” 李艳一听我有救人的方法，一下子就停止了所有动作，用着哀求的目光看着我。 “一会我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你按照咱们转手的方法，把胖子手里的钱转出来，之后，你就去报警，明白了吗？”我急促地向李艳轻声说道。 李艳慌忙地点着头。胖子因为剧痛一时没了声息。 可能胖子的惨状引起了围观旅客的同情，也可能是因为柴瞎子等人的残忍手段引起了众怒。于是，车厢里的乘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抓小偷也不至于往死里打呀。” “这也太残忍了，警察不管吗？” 眼见场面就要失控，气急败坏的柴瞎子瞥了眼地上的胖子，对摁着胖子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你到底说不说，谁是你的同伙？”在得到柴瞎子的指示后，那个用啤酒瓶子砸胖子的男人向胖子说道。 “滚啊、滚。”胖子用着微弱的声音呻吟道。 那被酒瓶砸过的右手不停地哆嗦着，鲜血已经顺着手指在地上淌了一摊。 李艳把焦急的目光看向我，我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我必须得保证李艳得手，这是我们最后一搏了。 那个被胖子骂滚的男人，听到胖子的骂声，像是彻底被激怒了，猛地就把胖子拿钱的左手摁到地上。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人要做什么，于是围观的旅客发出一阵惊呼声。 “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把你这只手也废了。”壮汉向胖子发出威胁道。 胖子在听到他的话后，猛地就把脸转向我和李艳，目光里充斥着悲伤。 在看到胖子突然看向了我和李艳，柴瞎子在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估计她以为胖子是要把我俩供出来了。 可当她再次听到胖子有气无力地哀嚎着“滚啊，滚啊！”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抽搐着嘴角向威胁胖子的壮汉点了点头。 在她的示意下，那个壮汉又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准备砸向胖子的左手。 车厢内顿时就是指责声一片，围观旅客纷纷指责大汉的残暴。 列车员可能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了，快速向车厢连接处奔去，估计是去找乘警。 我则是在与胖子看向我的目光对视一眼后，用会意的眼神看向他拿钱的左手。 胖子在看到我的眼神后表情瞬间一怔，继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颓丧下去。 就在那个壮汉举起酒瓶子的一瞬间，我猛地把怀里的李艳推向了胖子，自己却径直向着柴瞎子冲了过去，还顺手抄起放在桌子上的啤酒瓶子。 见我这像是拼了命似的向柴瞎子冲过去，围在胖子身旁的几个人一下子全都向我扑了过来，就连柴瞎子身旁的那个中年人，也一松手就把整只枪从袖筒里放了下来。 柴瞎子本人吓得急速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我与几个想束缚我的壮汉扭打在一起，最后在势单力薄的状况下，我被几个壮汉给摁倒在地上。 就在我倒地的一瞬间，我便看到胖子左手上的钱已经不见了，李艳的背影同时也消失在厕所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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