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最高层，攀着窗户翻出去，落到塔顶高檐头。剎那，长安万家灯火，灿若星芒，全映入眼中。</p>
端的是，金吾不禁。</p>
“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望。”江陵秋日里，李鉴托着腮对他道，“侯爷回长安了，也可以去看看。风一吹，烦恼迎风解，仿佛身在尘世之上，什么也不在乎了。”</p>
他说的倒是很轻巧。</p>
孟汀在那檐角坐下，向后一仰。</p>
“登高不惧，公子绝非常人。”身后有人笑道。</p>
他睁开眼，也不动，淡声道：“我敢上来，便是有九成把握不会坠下去。”</p>
“公子......”</p>
“你不认得我？”孟汀坐起身来，回眼看去，“还有，你是何人，为何在此。”</p>
那是个女子，身着红衣，不戴幂篱，看妆容打扮不似中原人，却也学长安女穿了时兴的对襟羽衣。孟汀扫了一眼，见其身上没佩什么刀剑，握刀柄的手松了松。</p>
“这高处，人人想来。”那女子避过头一个问题，“我没有名字，将我带来的长安的人叫我卑弥呼，在我们那里，这是太阳的意思。”</p>
“你是东瀛来的。”孟汀道，“是术士？”</p>
“对。”卑弥呼笑道，“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有个人向我交了份差事。”</p>
“什么差事？”孟汀随口道。</p>
“他让我，”卑弥呼在他身侧坐下，“替他的儿子改命。”</p>
孟汀掀了眼皮。</p>
“这招摇撞骗的话术，现在也有人信？”</p>
“公子不信，是因为你的命已经够好。”卑弥呼开了小花扇，于面前一掩，“那小孩儿差点十二岁就没了，我出手，救了他的命。观其命格，是个碌碌之辈，他父亲却要他登天子堂、能成大业。”</p>
“原来如此。那小孩儿现在如何？”</p>
“也不算小孩儿，与公子岁数差不多。”卑弥呼道，“前年高中进士，去洛阳为官了。”</p>
孟汀轻哼了一声，挑着眉道：“姑娘还真是，术法通天。”</p>
他瞥了那女子一眼。她拿花扇掩着半张脸，露出的那只左眼澄澈而不着一物。这女子生得很年少，不像是在长安待了将近十年。</p>
“你不想回去吗？”</p>
“回去？”</p>
“回东瀛。”</p>
卑弥呼冷笑一声，将扇子撤下来。那左眼赤红若鬼魅。孟汀见了，也不由地一怔。</p>
“他们会杀了我。”她道，“带我来长安的人说，我是母亲和不祥鬼神的孩子。”</p>
也是。</p>
长安三万街巷，什么人容不下。</p>
“你心中有事。”卑弥呼道，“是情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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