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他们看着很有嫌疑。因为他们刚来，就有人得病。第二天一起出去的人里，只有他们两个安全归来，其他三个，一个死了两个住院。 </p>
假如他不是完好无损的那两个当事人之一，他也觉得自己嫌疑最大。 </p>
虽然他不会觉得是黑巫术，倒是会怀疑是投毒。 </p>
就算是这十里八乡的文化人蓝怀昌，也迷信得很。他显然也相信黑巫术的存在。 </p>
但很奇怪，虽然蓝怀昌不信任他们，可是他总觉得蓝怀昌并不打算伤害他们。 </p>
其他人可能会对他们怎么样，但是蓝怀昌很可能反而会护着他们。至少，他会保住他们的生命安全。 </p>
但是假如他们做了些什么事，例如偷车刺激了村民，可能蓝怀昌也不会再挡着村民了，甚至会帮助他们。 </p>
他始终觉得，他们两个就算有了车，很可能也跑不掉。 </p>
虽然不知道这手段是什么。 </p>
林玉弓想了想，发觉最可能的是，蓝怀昌跟地方有很深的关联。而少数民族寨子发生的事，地方政府很可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最好别乱来。 </p>
他们喝了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慢慢地向球场走去。 </p>
球场上已经都是人了。 </p>
村民看他们的眼神很不善。饶是林玉弓，也被盯得有些发毛。 </p>
蓝怀昌看见他们来了，就开始说话。 </p>
但是这次，他说的是普通话。 </p>
“从上个月开始到现在，已经死了五个人了，还有两个人住院。这件事很不正常，我们必须要找巫来问事。” </p>
林玉弓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 </p>
五个人？不是他们来了以后才开始出事的？ </p>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蓝怀昌虽然不信任他们，但也不打算伤害他们了。 </p>
因为实际上他们只能算恰逢其会的嫌疑犯，不能完全排除问题而已。 </p>
蓝怀昌点了四个壮年人出来。 </p>
“你们四个，九点半开始，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发。你们出去遇到的第一个寨子，就去把他们的巫请回来。” </p>
林玉弓和林初弦面面相觑。 </p>
真是巫术活动？他们真相信靠巫术能解决问题？ </p>
接着，蓝怀昌就让他们散了。 </p>
林玉弓征得蓝怀昌同意后，跑去东面那个人那里看看。 </p>
没任何特殊的，就是时间一到，这人就离开了寨子。 </p>
林玉弓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这些活动比较奇怪而已。 </p>
蓝怀昌走到他们身后，问：“看得怎么样？” </p>
林玉弓看向他，很认真地问：“怀昌大爷，你不是巫吗？为什么你不自己看一下呢？” </p>
蓝怀昌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没法做，要找外面的巫。” </p>
“为什么？” </p>
“不为什么，就是我没法做。”蓝怀昌强硬地说。 </p>
蓝怀昌本来想转身就走，但他回头看了下林家兄弟，说：“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p>
林玉弓点了点头。 </p>
蓝怀昌住在一栋小洋房里。 </p>
他儿子在县里工作，女儿则是在昆弥，都不在寨里。孙子跑得更远，在金陵。家里就他一个人，所幸他身体还算硬朗，生活还能自理，甚至在寨里出事之前，他还会去果园打理香蕉。 </p>
说到这里，林玉弓才发现，虽然死了人，但是寨里的人散了以后又去果园收香蕉了。 </p>
林玉弓一脸困惑地问了出来，表示在查明真相以前可以让村民先歇一歇。结果蓝怀昌说：“不做吃什么？香蕉再不收要烂了。” </p>
林玉弓被噎了一下，也不敢再扯这个话题，赶紧换了个问题。 </p>
“挪魔者是什么？” </p>
“用你们的说法，就是黑巫师的一种，专门收钱干坏事害人的。” </p>
“所以，他们是觉得我们用黑巫术害人是吗？”林初弦问道。 </p>
蓝怀昌给他们倒了茶，说道，“寨里的人是这么觉得。” </p>
“你呢？”林玉弓问，“你也觉得我们是吗？” </p>
蓝怀昌打量了他一下，说，“不太像。” </p>
“因为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出事了？” </p>
蓝怀昌说：“挪魔者用邪术，可不一定在现场。” </p>
“那……” </p>
“因为昨晚陈启耀回了我信息，说你确实是他的学生。”蓝怀昌看着林玉弓说，“你既然是他的学生，之前也没跟我们寨的人结怨，就算要做什么事，也不该先动我们寨。隔壁寨好动手多了，他们还查不出问题。” </p>
“……明白了。” </p>
原来黑巫师，也在人情社会里啊。 </p>
天擦黑的时候，有三个人带着巫回来了。 </p>
这三个巫，都是男的，只有一个是中年，其他两个是老头子，看着比蓝怀昌年轻一点，但有限。 </p>
蓝怀昌分了几根烟出去，四个巫凑在一起吞云吐雾。 </p>
奇怪的是，他们交流用的普通话。 </p>
蓝怀昌看了一眼林玉弓，说：“我们山里寨子来往少，语言不太通，用普通话比较方便。” </p>
“……” </p>
林玉弓只能抱以微笑。 </p>
感谢普通话的普及。 </p>
“这事不好办。”从南面找回来的一个叫蓝朝远的大爷抽着烟说，“我们只负责算，剩下的你看着办。” </p>
“这怕是不能。”蓝怀昌回答，“我年纪也大了，我斗不过了，否则也用不着把你们找来。” </p>
没人再说话了。 </p>
一屋子都是愁云惨淡的烟。 </p>
抽着抽着烟，忽然，那个叫蒙有顺的中年汉子指着林玉弓他们说，“你这里不还有两个年轻人吗？” </p>
蓝怀昌想也不想就说，“他们不行。他们不是巫公，也不是Y族人。” </p>
那三个巫眼神一下子就不好了。 </p>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p>
“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p>
林玉弓汗毛直竖，这个声音他之前完全没听过。 </p>
“不该在这里。” </p>
“确实，不该在这里。” </p>
他们看向林玉弓和林初弦，面容隐藏在烟雾后面，只有烟头闪烁着红色的光。 </p>
不知道谁说：“送出去，看看是什么。” </p>
“他是陈启耀的学生，是我让他们在这里的。” </p>
林玉弓一下子惊醒过来，他背后满是冷汗，再看向那几个巫，他们跟之前一样，就是几个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的农村汉子而已。 </p>
中年汉子蒙有顺说：“陈启耀是谁？” </p>
蓝怀昌说：“你年轻，可能没见过。但两位老弟肯定见过。三四十年前他来过好几次，官府派来做调研的，特别不怕死的那个。” </p>
蓝朝远说：“官府前后派来调研的人都有十几二十个吧，你说的哪个？” </p>
“就是那个到处找人给他放五海的。”蓝怀昌没好气地说。 </p>
那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巫倒吸了一口气。 </p>
一个说：“是那个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可是说话很不正常的？” </p>
另一个说：“当时官府收缴巫书，我们拿出来，官府的人都不敢碰，生怕摸到不该摸的东西就变成挪魔者，他却一本本拿出来又看又拍照，还要一行行字地摸过去的那个？” </p>
“对，就是他。” </p>
中年汉子听得目瞪口呆，连烟烧到了手指都没发现，最后“嗷”的一声，把烟扔了。 </p>
那两个年长的巫表情复杂地看着林玉弓，“他弟子？” </p>
蓝怀昌说：“嗯，他弟子。昨晚陈启耀承认了。” </p>
他们不说话了，只是抽烟。 </p>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个巫说：“行。这活我们接了。” </p>
蓝怀昌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p>
然后，然后他就把林家两兄弟赶回教师宿舍了。 </p>
快走到宿舍的时候，林初弦忽然说：“弓弓，你那个老师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p>
林玉弓点了点头。 </p>
托陈教授的福，要是能活着回去，得给他送点礼。 </p>
第二天早上，最后一个人也回来了。 </p>
他带回来的是一个老太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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