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徳呀,你没有碰牌,怎么能胡呢?”
“亲家,你是诈胡!”
“谁诈胡了?”
黑蝴蝶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于洪德的牌。
“真是诈胡呀?诈胡就诈胡吧,打完麻将之后,我替大哥给你们钱。”
“洪德,今天上午你就玩诈胡牌,让黑蝴蝶给我们钱。”
“大哥!你说对了,他不管打多少次诈胡牌,输的钱我全包了。”
“奶奶!”
曹老大噎得目瞪口呆。
渔村里的渔工们都听说了父亲在织插箔的渔网,他们都感到了好奇、都来到了综合厂的院里,听父亲给他们讲解插箔的技术;他们虽然都在湖边打了一辈子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插箔捕鱼的技术,直到父亲把插箔的技术从头到尾都讲得清清楚楚了;他们还是不相信,纷纷地问道:
“插箔比咱们打网省事多了,把箔插在水里,打几个月的网结束之后,再把网起上来,不用天天撒网捞鱼了。”
“咱们在分场工作的时候怎么没听过插箔的技术?出了那么大的力,差点没累死在船上。”
“插完箔之后,每天倒一次箔,天天待在帐篷里,多省心。”
“赶上起风的天,一个星期,有时甚到两个星期才能倒一次箔。”
“姚场长,你怎么懂插箔的技术呢?”
父亲把梭子放在渔网上说:
“我哪懂呢?插箔的技术是从山东传过来的,过几天到双山子新开河里插箔的时候,我还得把山东会插箔的人雇来,给我插箔。”
渔工们都顿时兴奋了起来。
“姚场长,我们帮你织网。”
二十几渔工都走到网线前面。
“人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梭子。”
张宏武扛着一根圆木喊着。
“要说别的家巴事没有,打鱼出身的人谁家没有几把梭子呢。”
他们转身回家取来了梭子。张宏武在屋墙上搭起了一溜圆木,圆木的上面栓上了一条黑绿色的大绳,二十几个渔工都一手拉着大绳,一手拿着梭子开始织网。张大包坐在网线上吸了一口烟。喊道:
“我的娘哎!二十几人一起上阵,在分场的时候也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阵势!”
“大包!二号分场的人说你干活偷懒,我还不相信,今天算是见识了。”
一个渔工说。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
“姚场长没说过我偷懒,谁说都没用!”
他站了起来。
“大包,我和你开玩笑呢。”
他手指一排织网的渔工说:
“你看看,哪有你站的地方?”
“没地方更好了,我昨晚上喝多了酒,难受得不行。”
他躺在网线上,美滋滋地说:
“真舒服呀,就像躺在湖边的渔网上一样舒服。”
他的话又把渔工们带回了夏天的沙滩上,仿佛是在沙滩上补网一样的感觉,那久别的捕鱼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浮现出来:夏风吹起野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蔚蓝色的湖水上漂浮着一群白色的海鸥。天空碧蓝得令人窒息。淹鱼池里飘来了阵阵的鱼腥味。渔工们坐在沙滩上补着渔网,每到中午饭的时候,妻子们都送饭来;他们坐在沙滩上倾听着湖浪拍击沙滩的声音,吃着饭、喝着酒,饭饱酒足后躺在渔网上,闻着渔网里的腥味午睡,那神仙般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却深深地埋藏在他们的心底;他们只要是吃鱼、只要是看到渔网、只要是谁说起湖泊的话;他们的心里就会涌现出来思念的滋味,眼前就会浮现出船和渔网,以及那腥味的湖风和海鸥的身影;而张宏武躺在网线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睡得香甜的样子,更让他们仿佛是置身在沙滩上补着渔网。
姜树枝、于福田、曹老大和于洪徳打完麻将回家的路上。
“咱们都绕开综合厂门口吧,万一让姚场看到了,怪不好意思的。”
曹老大停了下来,他们正要转身离开,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笑
声。
“姚场长雇了这么多织网的人?”
于福田转过身来说。
他走到综合厂门口,向院里偷看了一眼,跑了回来。
“赶上了一趟网的人。”
“不能啊?姚场长是从哪里雇来的人?”
“咱们绕着走吧,怪丢人的!”
于福田向胡同的拐角处走去。
“真丢人!自己分场的人都不帮自己分场的人。真丢人啊!”
姜树枝走上前去。问道:
“福田,姚场长是从哪里雇来的人?”
他停下脚步,羞愧地说道:
“不是雇的人,是其他分场的渔工们在织网!”
姜树枝、曹老大和于洪德呆在了胡同里。
父亲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多了,他把梭子放在网线上说:
“到饭点了,咱们回家吃完午饭,再回来织网。”
渔工们都织着渔网,仿佛都没有听到,张宏武倒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回家吃饭,岫蓉炖了一锅肉,我再喝两杯酒。”
“大包呀,你要是想喝酒,你就回家喝吧。”
一个渔工扭过头来说。
“哎呀!你们不吃中午饭了?”
“姚场长,咱们在分场的时候每天都是两顿饭,干完了活再去吃,再体会体会当年的感觉。”
“不吃饭就不吃了,我还没睡好觉呢。”
张宏武又躺在网上睡觉了。
日落时分,渔工们都怀着对渔网的眷恋,跟着父亲一起回家吃饭了。
三天后的第一天上午,姜树枝、于福田和曹老大一起走到综合厂门口,他们看到院里没有一个人,一堆堆渔网散放在院里。
“三天就把五吨网线织完了?”
“不可能,姚场厂再多雇五十人,三天都织不完那些网线。”
姜树枝和于福田看着渔网说道。
收发室的中年男人打开窗户说:
“咋不可能呢?姚场长带着那帮人就是用了三天的时间把网线织完的。”
他们听到后羞得满脸通红,带着愧疚和自责的情绪走进了麻将馆,三个人坐在房间里左等右等不见于洪德。麻将声此起彼落,姜树枝的手搓着麻将牌,痒痒得难受。
“老大,你刚才说洪德早来了,咋没有他呢?”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往这里走了。”
“老板!跟我们一起打麻将的小个子来了吗?”
女老板沏着茶水说:
“没来!”
于福田听到了回答声怔了一下。
“福田,别着急,再等会。”
女老板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
“你们的小个子要是来早就来了,他每天都比你们来的早;他这个时候不来,八成以上是不会来了。”
她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斟满了一杯水。
“你们三缺一,我再给你们叫一个人来。”
“把黑蝴蝶给我们叫来吧。”
“哎呀!谁没来你们都想谁呀?”
她转身离去,自言自语地说:
“今天是怎么了?在的人没人想,不在的人偏偏有人想。”
房间里静极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问着:
“洪徳和黑蝴蝶在一起了?”
他们既感到震惊又感到不可思议。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麻将桌上,房间外的麻将牌的响声比刚才得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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