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烧烤

夜市大排档一个烧烤小摊中。 李思初看见这家烧烤小摊就走不动道，把锦正则直接拽到一个空桌旁坐下。 “师傅！这家烧烤的酱料一绝！来大排档必须来这家！”然后喋喋不休地开始向锦正则推荐店中的必点菜。 他被吵得脑子里仿佛有苍蝇一直在嗡嗡叫，忍不住地敲了敲桌子说：“你直接点，我买单，让我清静会儿。” 李思初闻言喜笑颜开地把老板叫来，点了一连串：“老板！鸡翅板筋香肠鱿鱼馒头片土豆片……” “再来两瓶啤……” “两瓶矿泉水。”锦正则打断道。 李思初这才想起来，一会儿还有任务，不能喝酒坏了大事。“对，两瓶水，先这样吧老板，师傅你加点啥？” 锦正则看了看他的点单，“你不吃牛羊肉？” “啊？对，小时候家里穷没怎么吃过，所以没法习惯那种腥膻味儿。师傅你喜欢吃？那咱们再加点！” “不喜欢吃，先点这些吧，挺好。” 等了一会儿，一盘盘烤串被送上桌来。 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烤串的喷香，上面铺撒的调料的香味儿混着热气螺旋形悠悠地飘向空中，被人的嗅觉所捕捉。 孜然粒的焦香、辣椒粉的呛鼻、胡椒面的辛烈，被炭火的烟熏味儿烘托着。 李思初看着满桌的烧烤，目光炯炯，咽了咽口水。 锦正则：…… “开吃吧。”一声令下，本以为李思初会马上大快朵颐，没想到他却先把两瓶水拧开，倒入杯中，端起杯子起身看向锦正则。 “师傅！”李思初以鲜有的严肃口气喊道。 “谢谢你的饭！” 锦正则：啥…… “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我知道自己初出茅庐，查案水平远远不足。我知道您今天一直在点拨我的思路，帮我早日成为一名好警察，谢谢！” 说完，一口气干了。 锦正则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只好也干了。 这段小插曲后，二人开始大快朵颐。 吃得差不多了，见时间还早，两人开始唠嗑。当然，这场谈话主要是李思初发起的。 “师傅，你奋斗多久才变成了这么优秀的警察？” “八年了吧，和你一样，毕业后就开始当警察。” 这么算来，锦正则今年刚好三十岁。 “你为什么考警校，性格开朗嘴巴闲不下来，当警察不是憋屈了？”锦正则着实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好奇。 李思初听到这个问题，回想起报志愿时的场景，情绪低落地说起了他的故事。 —————— 母亲病逝，他从小和做买卖的父亲相依为命，生活困苦。父亲在街上推着摊贩车摆摊，城内每条小巷都有他推车碾过的痕迹。当时派出所管理不严，许多小混混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向摊贩们收地盘费。 一开始有些被强制收费的人还去派出所报警，希望他们整治这种行为。不曾想，那时候当局者和小混混们同流合污，每收到的一笔钱，所长都有分成。他们对这种行为熟视无睹。 不止是大人，那些人的孩子有一些和我在同一个学校，我不理解的是，这种恶意难道也会遗传吗？ 那会儿我个子小体格差，经常被别人欺负。小时候我就想着，长大了一定要成为一个很强壮的人，把欺负过我的人都打回来。 我当时对未来的憧憬很简单：保护自己，保护父亲。 可惜事与愿违，他也看不到我长大后的样子了。 高考完的夏天，那时候还没报志愿，我在城中打工赚大学学费。有一天，收地盘费的人又把父亲摆摊的钱抢走了不少，但是其中有父亲攒下的给我大学念书的学费。那次父亲反抗了，在被欺负这么久后，他第一次为了我手无寸铁地反抗了。 欺凌者哪里能忍受别人挑战他们在街上树立的威望，他被小混混们拳打脚踢。最后，他们还把他拖到了隐蔽的河边，他身受重伤，被发现时已经…… 那个夏天，我本以为之后前路光明坦荡。 却是我进入黑暗世界的开始。 从这件事发生到报志愿的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在家中许多天没有出过房门，窗帘也从未拉开。我觉得未来不再是畅想中的那般光明。 填志愿的事情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填报时间快要截止了，我从一行行大学名单上看过去，对那些专业提不起兴趣。 直到我看到了公安大学。 之后参加面试，面试的老师问我报考警校的原因，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惩恶扬善，打倒一切邪恶势力，建设美丽的家园。 我知道，他们就喜欢这种正义的论调和伟大的理想，我这么说他们肯定爱听。 可能师傅你们当警察真的是因为这个，但我不是。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 —————— “你只是想复仇。”锦正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意图。 李思初看着锦正则，笑了笑说：“那时确实是这么想的，后来经过大学四年的熏陶，我渐渐地又有了那种伟大的理想，而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 “比较遗憾的是，我爸看不到我毕业典礼上穿警服的样子了。” “能想象出来有多么地意气风发。”锦正则罕见地给面子夸了一句。 “师傅你夸我了！你竟然！夸我了！” “我没有？我只是说你那天肯定穿得人模狗样。” “多损呐！”两人这一段互相调侃让刚才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如果有一天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师傅，你一定要把我拽出来呀。” 锦正则见他脸上神色不再那么阴郁，面对他的恳求，答道：“肯定的，再把你踹进河里洗洗脑。” …… 不愧是我的好师傅，李思初心想。 “师傅你人设塌了，我本来以为你是高岭之花。为什么是个逗比？” “滚犊子。”而且塌得满地都是碎渣。 “塌得彻彻底底，师父啊，你知道咱们所里有多少女警员中意你吗？” “不知道，按你的话说，他们中意的可能是高岭之花吧，这关我逗比什么事？” 李思初败下阵来，甘拜下风。 片刻过后，李思初嘴巴闲不住地说：“师傅，既然咱们都交心了，那我也得问问你。” “因为公安大学离家近。” 李思初听到这个回答愣了愣，随即说道：“谁问这个了啊！” 锦正则不理解：“回答为什么当警察的问题呀。” 恨铁不成钢。 “我是要问你和云姐的事儿！” 锦正则万万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看着他一脸八卦笑着问道：“你就这么好奇？ 李思初八卦之心死灰复燃：“非常好奇！我觉得你们非常般配啊！师傅，你知不知道你非常帅？和云姐天生一对啊！” “谢谢啊。” “你看！你是我师傅相当于我哥，云姐是我亲姐，你们绝配啊！” 锦正则被这种脑回路噎住了。 “我把你之前想问的都告诉你，以后别再那么八卦，别去拿这件事烦你云姐了。行不？” 李思初点点头：“绝不去问云姐！” 锦正则回忆起那段往事。 —————— 锦城是我母亲的故乡，她后来背井离乡，我们一直在外乡生活。不得不说咱们的经历很相似，高考完，我的人生出现了变故。我的母亲遭遇车祸，意外身亡。 我父亲一蹶不振，和我讲了许多母亲的往事，包括她美丽的故乡。后来为了治愈心理创伤，决定环球旅行。 那时填报志愿，可能是因为听了太多锦城的美景，我选择了锦城所在县的公安大学。 我读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到锦城，希望看看母亲从小生活的地方。那次，我遇到了钟云。 因为和钟云的相遇，我才知道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我们一度非常亲密，准备毕业后就结婚。 毕业后我当警察，钟云开书店创业。 从警校出来，我先是被分配到了县城中的公安局。那儿跟锦城不同，各种案件层出不穷。我刚进去就感觉到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恶呢。 第一次出警，我参与的是一起杀人案。我们去凶手藏匿的窝点跟他谈判，希望他投案自首。后来，他劫持了我们的一名警员作为人质。千钧一发之际，我们制服了他。但是那位警官身受重伤，之后再也无法出外勤了。 正是这次经历，让我选择和钟云分道扬镳。 你从小在你云姐店里玩儿，你知道她的，她有多么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可是我呢，我从事的工作确让我每天都要面临穷凶极恶的生活，而且这会让我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不得安生，面临刀尖舔血的危险。 所以那天她没说错，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只不过，是我先开口的。 工作多年后，在一起连环凶杀案中我抓住凶手立功了。但人到中年，体力精神都不如年轻人了，不如自动调回来，多给别人一些机会。所以我去年申请调回锦城派出所。 每天的工作内容变成了处理邻里纠纷之类的，这确实是我许多年来一直憧憬的平静生活。 但是有些危机四伏始终藏在暗处，我不放心。 至于钟云，我和她分开后八年了，再也没有见过面。那天去书店询问情况，是我们这么多年后第一次交谈。 —————— 李思初没想到他们之间竟是这样的故事，听到他主动提出分道扬镳的行为，大惑不解。但是第一句话却问道：“那你为什么说选择当警察是因为离家近？” 锦正则也诧异于最好奇的是这个问题。 “因为那里离我母亲的故乡近。所以说是离家近，也没错。” “师傅你咋这么别扭！那你把云姐甩了就想让你俩都孤独终老？”李姓月老操碎了心。 “等一切稳当了，我再去钟云面前请罪吧，愿打愿挨。” 众人看到锦正则的第一印象，都是帅气，但冷淡。因为他面上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遇事波澜不惊。 然而此刻提起钟云，李思初在冷面师傅的脸上看到的是柔和。 什么感觉呢，宛如平时看到的只是边陲一座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常日被多云和浓雾遮住，看不见真身。 刹那间，沉沉云霭四散开来，日照金山再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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