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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 在船被炸上天的那一刻, 他们是这么想的。 </p>

现在大部分的人都葬身于冰冷的大海，喂鱼去了。 </p>

他们这群活下来的还得看兰斯脸色，毕竟他可是在场武力值最高的，惹火了直接把你填进大海去陪那群倒霉蛋, 而且还没国王来主持公道, 说不定还会白死。 </p>

不过提到国王，他们心里也在冷笑。 </p>

谁不知道兰斯现在冷着一张脸的原因——国王的独子八成也在这场在那里遇难了, 兰斯作为贴身侍卫，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p>

啧，到时候谁更惨，还不一定呢。 </p>

他们也不急着一时的痛快。 </p>

兰斯可不知道他们心里的这些活跃心思。 </p>

他只是如一座石膏雕塑般坐着，继续看被罩在黑夜里的海洋。 </p>

兰斯并没有在担心自己回去后的处境，而是在想封瑟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p>

——如逝者死后般安详。 </p>

他看见的，炸药从他们的脚下爆炸，光刺目到人在那一刻的世界只有白色，视网膜上不断浮现重影，眼睛不受控制的流出生理盐水，封瑟侧过脸时，脸庞上流露出的神情。 </p>

不得不说，真是太该死的贴切了。 </p>

人在遇到危险时会有什么表情？ </p>

——呆滞，恐惧，震惊才是最好的形容词。 </p>

而这位身份尊贵的诅咒之子活像是被厌恶他的神明眷顾了一样，双目紧闭，安详地睡着了，期间会有天使来接他上天堂，醒来之后，高高兴兴的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乐园。 </p>

封瑟没有反抗，一点也没有，就好像他根本不抗拒死亡。 </p>

没有谁是不怕死的，除了…疯子。 </p>

和埃德加死的时候一个样，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p>

兰斯不在乎封瑟是不是疯子，他希望那个人能活下来，平平安安的从这场海难中生存下来。 </p>

只要活着，他甚至可以大逆不道的去想—— </p>

一声惊雷狠狠地落下，如震怒海神投掷下来的三叉戟，带着恐怖的威力直接把他给劈醒。 </p>

他霎时间抬起头，暗蓝眼珠颤抖。 </p>

——去想什么？ </p>

兰斯从魔怔中回过神来，额头爬满冷汗。 </p>

他一定是疯了，他竟然…竟然在想…… </p>

停下，不要再继续思考下去了。 </p>

兰斯甩了甩头，把这个想法驱逐出去，随后脸庞冷硬的像是一块严丝合缝的钢板。 </p>

——啊，他可真是也疯了。 </p>

“我真是他妈受不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p>

抱怨的低咒声打断了兰斯的思绪。 </p>

声音并不大，但在所有人安静，只有偶尔木柴燃烧火星蹦出的声音下，显得格外清晰。 </p>

兰斯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p>

那个发声的人有一双暗蓝色的眼睛，身材消瘦，半干半湿的黑色头发紧贴额头，正在往下滴水，轮廓深邃的面容皱成一团。 </p>

他的年纪并不大，举手投足的动作还带着稚嫩的孩子气。 </p>

兰斯的目光实在太过冷冽，无法让人忽视。 </p>

那个人扭头转过来去看，见到是他，眼睛闪烁了两下。 </p>

“干什么要那么看我？” </p>

年轻的贵族咬着嘴唇，话语莫名透着心虚。 </p>

但兰斯的眼睛并没有放过他，一直一直在看着，盯的让那人毛骨悚然。 </p>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位年轻贵族和兰斯长得有五分相似——暗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如出一辙。 </p>

——那是他的弟弟。 </p>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p>

而在前不久，让他狼狈应对埃德加的那杯酒——就是他亲手递过来的。 </p>

让他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p>

根本不用怀疑，他的亲弟弟一直想让他死，这是事实。 </p>

兰斯再也没有看特地避开他视线的那个人，同样没有什么理由，这让对方成功的松了一口气。 </p>

他以为兰斯只是忽然起意想看看他。 </p>

虽然他没成功干掉这个哥哥，不过好在自身也没有什么损失，所有证据已经随着那群乱党等葬身大海了。 </p>

他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比谁都要清楚，他内心肮脏的想法。 </p>

兰斯低着头，带着厚茧的手指摩挲着剑身，不知怎么想起国王曾对他说的话。 </p>

[兰斯，血脉至亲不一定就可以全心全意的依靠。] </p>

年老的，却眼眸锐利的国王把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p>

这是特地说给他听的。 </p>

众所周知，这不是秘密。 </p>

来自亲人的利刃，一刀捅下去，到底有多痛？ </p>

兰斯的回答是，比死还要狠。 </p>

他的亲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一条毒蛇，随时等待着在他的心口狠狠地咬下去。 </p>

他就为什么？ </p>

好的，让他自己来找些理由。 </p>

——在兄长荣光下的自卑心理，无法得到的爵位，强烈的嫉妒。 </p>

不都是吗？ </p>

他的剑倒映那个孩子年轻的脸庞，包括脖子的部位都一清二楚，兰斯的眼眸在利剑的反光中更显冷锐。 </p>

——脆弱纤细的，可以轻易砍断。 </p>

现在就是个好时机，他可以清理掉这个隐患，茫茫大海之下不知道埋葬着多少白骨。 </p>

反正也不少一具。 </p>

兰斯攥紧了拳头，双目在阴影中赤红。 </p>

可是—— </p>

……他做不到。 </p>

外表冷硬的骑士，内心比谁都要软。 </p>

那是他的亲弟弟，即使对方想要他的命，并且在前不久前已经下手了，他…还是做不到…让对方永远闭上眼睛。 </p>

兰斯用力的闭紧了眼睛。 </p>

就这样吧，哪怕有一天他会死在对方手中。 </p>

他只希望，弑亲的人不是他自己。 </p>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风暴也平息下来。 </p>

对大海威力胆战心惊的渔民们也终于擦了把汗，驾驶他们的船出行，在风力的作用下，一张张帆鼓的像是蓬松的面包。 </p>

夜晚过去，白昼来临。 </p>

天空像被刚擦过的玻璃一样明亮，丝绒般的洁白云彩点缀其上，不时有纵横的鸟类用它们的翅膀划过一道道残影，黑亮的眼睛俯视着下方，被铺满白沙的海滩吸引。 </p>

“殿下，等等我！” </p>

侍女提着裙摆匆匆追赶前方的少女。 </p>

浪潮声令人心情愉悦。 </p>

被称为殿下的少女没有回应，只是一个人往前走。 </p>

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繁复长裙，象牙白的皮肤修饰她古典的面容，柔软的黑长发一直垂落到腰间，头上的薄纱软帽小巧精致，漂亮的眼眸中摇曳着忧郁的绿色。 </p>

她的高底鞋在柔软的沙子上踏出一个个凹痕，形成一连串。 </p>

一块爬着藤壶礁石后。 </p>

艾利尔潜伏在附近的水区中，冰蓝色的眼珠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封瑟。 </p>

封瑟如一只搁浅的鲸，躺在沙滩上。 </p>

他的衣物已经被太阳晒得半干，精美的刺绣被扯得七零八落，上面析出了白花花的盐渍， </p>

双目紧闭，经历过无数次海水浸泡的金发依然□□地没褪色，如颜色特异的海草纠缠成一团。 </p>

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简直像一具尸体。 </p>

浪花不时拍打上岸，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边制造出声响，可他还是没有被叫醒。 </p>

艾利尔希望又不希望人类过来。 </p>

他想和封瑟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但是知道如果封瑟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p>

女巫的魔药还没有熬治好，他没有办法上岸，只能将封瑟送上陆地。 </p>

这个期间，他一直不让自己的视线离开他，他必须亲眼看见封瑟被救下，才可以安心离开。 </p>

这时，少女经过长时间的行走，终于从海滩的另一边来到了这头。 </p>

她成功的看见了封瑟。 </p>

他的眉头在睡梦中紧锁，粗糙的砂砾粘在他金色的长发上，洁白细腻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纤细的睫毛还是湿润的，随着主人的呼吸颤颤巍巍的抖动，有种脆弱的美。 </p>

这些东西没有摧毁他，反而成为了衬托。 </p>

让他像极了一位蒙难的天使。 </p>

少女细细的打量，饶有兴趣地蹲下来。 </p>

“等等——啊啊啊！” </p>

没有顾忌侍女的惊呼，漂亮的古典美人笑了。 </p>

嗯，瞧她发现了什么？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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