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生

因为是白天，路上行人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是赶路的，鲜有像狄飞燕这般目光紧紧锁定在玉兰楼的人，一看“他”就是有想法的。 在她们眼中的狄飞燕是个衣着不菲，秀里秀气的文弱书生，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没怎么来过风月场所。 应该是刚刚成年，想要找点乐子又觉得害羞吧。 果然，这少年郎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停在玉兰楼的对面就是那么呆呆地看着这边。 两个姐姐都要笑蒙了，这少年郎着实有趣，他看起来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呢，估计是既想快活，又怕说出去名声不好。 这样的情况以她们的阅历也没少见，通常都是出现在那些头一次，或是头几次来的客人的脸上。 随着来的次数增多，这些人也就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开放，到最后他们在门口就忍不住去强吻过来接他们进屋的姑娘。 到那时候就说明他们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 “是呀少年郎，来都来了就进来喝杯酒吧，你看那些文人墨客也都常来我们这里，还有大诗人、大文豪，像什么贺知章啊，宋之问啊，他们都常来的。” 狄飞燕都要震惊了，这些姐姐们的业务能力也太好了。 而且，她说的这两个诗人狄飞燕竟然还真的都听说过。 贺知章嘛，“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她都能背上来。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也是玉兰楼的常客，看姐姐的意思好像还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那种。 她感觉自己真的有太多不懂的东西了，尤其是知识层面有瑕疵，大大的瑕疵。 她没有勇气进去，甚至连留在这条大街上的勇气都没有。 她没有跟两位大姐攀谈，而是扭头就走，甚至用“逃窜”两个字来形容也一点不过分。 狄飞燕确实是怂了，她决定要徐缓图之，实在不行就让陆巡来，反正他都还俗了，应该不会排斥这里的。 不对！ 陆巡那个家伙，如果知道自己愿意给他出嫖资，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跑来吧。 这个混蛋一定是那种寻花问柳的败类。 她这样想着，便来到东市。 她原本以为去玉兰楼调查要比在东市寻找周礼的情报网络要轻松的多，结果没想到她出师不利，在玉兰楼前碰了一鼻子灰。 狄飞燕可不是个会被小小挫折就打倒的人。 她决定在东市一雪前耻，通过她敏锐的洞察力和强悍的智慧，找出周礼曾经出没过的地方。 当然，大唐在当时虽然是空前强盛的国家，长安也是整个唐朝最繁华的城镇，可这里仍然不会有监控这种东西。 开个玩笑…… 狄飞燕所谓的洞察力和智慧，其实就是找了个地方把崔知温告诉她的关于周礼的外貌特征拓下来。 然后她就带着这张画有周礼头像的纸到处询问人家商贩有没有见到过此人。 这法子着实笨了些，但狄飞燕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她本以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结果没想到才问了一小会儿，就被几个官差给拦了下来。 他们是看到了自己手里的画像才拦住她的，原来他们也在找画像中的这个人。 狄飞燕有点意外，府衙的差爷们什么时候办事效率这么高了？ 自己也才是刚刚掌握死者是周礼这件事的情报，他们竟也知道了死者身份？ 他们不是在查刘员外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东市查周礼了呢。 而衙差们在得知狄飞燕是大理寺的人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大理寺的人竟然也在调查周礼。 “阁下因何事在找周礼？”为首的官差问道。 他名叫李生，乃是长安县主管司法的县尉，按理说他作为一个八品的官员是不需要对狄飞燕这个没有任何官阶的小白这么尊敬的。 他之所以对狄飞燕这么礼遇有加，是因为狄飞燕背后所代表的是狄仁杰，或者更夸张的说，代表的是大理寺。 大理寺掌管全国刑狱案件的审理工作，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约束地方，遏制地方司法权力泛滥的情况。 大理寺的出现当然很好地控制住了地方过度放纵，随意决定死刑的局面，但同时也被地方衙门，尤其是专办刑事案件的县尉视为眼中钉。 这里面就包括李生。 他恭敬狄飞燕是假，恭敬狄仁杰也是假，他真正的想法是赶紧送走这些碍事的家伙，好自由发挥来侦办案件。 不过狄飞燕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她像是完全没听懂李生言外之意似的，竟真就摆起了官威，“大理寺查案，内容保密。” 李生面部的肌肉立刻变得紧绷，他道：“大理寺怎么会查到周礼的？难不成他还牵涉到其他案件当中？” 狄飞燕这下有点搞不懂了，李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昨天在永乐坊发现的死者就是周礼？ 不应该吧。 狄飞燕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长安县那边还在审问着刘员外呢，他们连死者的身份都没有查清楚才对。 他万年县怎么就知道死者是周礼了？ 就算万年县和长安县两县之间的公差联系紧密，但也不至于李生这边竟然提前知道了本该由长安县调查的死者身份吧。 难道说是崔知温提前知会了万年县令？ 不对，崔知温怎么会把这种事情跟一个小小的县令说呢。 于是，狄飞燕便反问道：“大人也在找周礼？他犯了什么事？” 李生倒是比狄飞燕和气许多，他无意隐瞒，道：“有人举报，说周礼骗走了原属于他的十两白银，现周礼失踪，我等便在东市等地寻找周礼下落。阁下若知道他的行踪，还望实言相告。” 原来竟是这样，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周礼，竟然不光做崔知温的生意，甚至还在外面接私活？ “实不相瞒，昨日在西市永乐坊死掉的那具无头尸身，正是周礼。” 狄飞燕决定将这一线索如实相告，因为李生既然开始寻找周礼了，那么发现那个无头男尸就是周礼根本只是时间问题。 与其让他们自己发现，倒不如让她做个顺水人情。 果然，狄飞燕的话让李生吓了一跳，他忙四下环视，见没有人注意，便让左右分守两路，他则将狄飞燕请至街巷的角落。 狄飞燕本不想和这人凑得太近，她以为和县蔚的对话会是点到为止，双方分开后各自展开调查就是。 结果没想到李生是个自来熟，非要搞得跟她很熟的样子似的。 出于礼貌，狄飞燕还是答应了。 “阁下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他小声问道。 狄飞燕觉得好笑，这是干嘛，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大人别说笑了，您总该知道周礼是谁府上的门客吧？” “这是自然，”李生当然知道，“难道是崔相告诉你的？他与此案……” 李生不敢说下去了。 狄飞燕道：“大人放心，周礼虽然是崔相府上门客，但崔相宅心仁厚，周礼的死应该跟崔相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李生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他便已将一柄匕首抵在了狄飞燕的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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